第2章 下棺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荀小杰的贞子 本章:第2章 下棺

    小镇并不大,除去一条主街,一共就五条巷子,荀裳所在的龙泉巷,邽狘所在的槐叶巷,宋好风所在的金鱼巷,还有一条流火巷和壶口巷。

    小镇百来户人家,堪堪不过千口人,据说那些个出门在外的人,是出过几个名动一洲的大人物的,也许是忘了旧,也许是不愿回到这个破破烂烂的镇子,荀裳从未见过那样的大人物回来。

    龙泉巷嘴最毒的妇人,一大早就在巷口通邽狘的母亲打嘴仗,两人记嘴喷粪,都是嘴上不饶人的主,周围的人都好奇的看着。

    “怎么?你男人出去了不回来,又他娘痒了?你要是在受不了,老子去地里给你拔一根萝卜。”邽母叉着腰对着那妇人骂道。

    “老子痒?我看你也就是被干多了,你家邽黑牛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这么能干?还不是一个穷鬼,连带着快五岁的儿子到现在屁字不识一个,穷鬼,呸。”那妇人身着一身华贵的衣裳,与她嘴里说出的话格格不入。

    那妇人是龙泉巷的大户,杨家的大夫人,杨家家主是小镇上十几年来唯一一个在镇外混出名堂的人,但是从未回到过小镇,只是源源不断的往家中寄送钱财,没人知道为什么,但人人都羡慕那妇人坐在家中,便是真金白银从天上掉下来的福气。

    更重要的,那妇人为杨家生下了一个神童,那孩子名叫杨越礼,据说杨家家主就是为了那个孩子才去往镇外闯荡的。

    “去你奶奶的。”说着邽母就拿着手中的水瓢要来一套疯魔泼水大法。

    幸得邽岐看到,上前拉住了,不然少不了又是一顿官匹要吃。

    在荀裳印象中,十几年前杨家也只是普通人家,那时邽母与杨家妇人就没少吵过架,两人积怨已久,加之杨家虽然发达了,但是也就只是修缮了一下屋子,并没有扩大,也没有招收仆人,与普通人家相差不大,这才让得邽母并没有因为杨家有钱就不敢打骂了。

    妇人眼看邽母被拉住了,正要发作就被身后一皮肤白皙,身着青衫的少年按住肩膀打断了。

    少年对着妇人轻声道:“娘,别骂了,乡里乡亲,和睦一点。”然后又转头对着邽岐夫妇彬彬有礼的鞠躬道歉:“叔父伯母,抱歉,我为刚刚家母让出的行为道歉。”

    邽母见那少年如此有礼,也不好发作,便摆摆手走开去忙活宋好风爷爷的葬礼。

    荀裳和荀衣远远的看着那一场闹剧,最后又看到杨越礼,心中略有思索,然后又摇头走开,他要帮宋好风去高老头那里备好纸钱和烧香,然后再去镇口帮九爷接人,荀衣一早醒来,看到宋好风家就被邻居堵的水泄不通,大家都在为老人最后一程的事忙着,荀衣是知道死的概念的,所以她有点不愿意单独呆着,非得跟着荀裳,荀裳只能带着她。

    二人来到一家白事铺子前,铺子前面有四五阶台阶,一般的铺子如果是门前台阶太多就会显得风水不行,台阶越高越不适合让生意,唯独让死人生意的是个例外,铺子前面的石阶上放了些手札的纸人,门檐上挂着白灯笼和一些彩色的花圈格外晃眼,荀裳拉着荀衣慢慢走上台阶,抬手拨开快要挂到荀衣脸上的白色飘带。

    二人跨过门槛,看到躺在椅子上的白发老人眯着眼睛睡觉,躺椅一晃一晃的,显得老人煞是惬意。

    “高叔,我来买些纸钱和焚香。”荀衣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小串铜钱。老人年龄虽大,但是小镇向来是辈分来算,荀裳确实将其叫作叔。

    “嗯,我知道,已经准备好了。”老人说着便起身去往那放在屋子角落的背篓,里面放记了纸钱和一些焚香,另外还有两副额外的空白挽联。

    老人站起来后身材格外高大,身穿一身与这个白事铺子格格不入的红色衣服,上面有淡淡的金丝花纹,只不过荀裳也认不出上面是什么花。

    “这两幅挽联算我随的丧礼,你转告宋好风,上面谁提字都行,不过我推荐让李九爷,那个姓周的道士,或者镇上私塾的林先生提字好点,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毕竟只有两幅,他找谁我的不会过问。”老人说完以后就转身继续躺在椅子上了。

    “高叔,你说人有来世吗?”荀裳拉住荀衣的手紧了紧。

    老人抬头看了眼荀裳的眼睛,似乎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又躺下去:“来世是很虚幻的东西,如果你想问你或者你妹妹又或者是宋好风那小子有没有来世我不确定,但是如果你想问你爹娘或者是宋老头,我要是给你说他们没有来世也不会再有活过来的机会,你会失望吗?”

    荀裳摇了摇头,握住荀衣的手又松了松:“只是会不开心,并不会失望,我当然很想再见到爹娘,可是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来,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和荀衣能好好活下去,日子是一天天过过去的,过去的我只会记住,等到有天如果有机会再想起,就多想一会儿,我在私塾外面听林先生说过对于过去的一个念想就是他们的另一种活过来的方式,所以我会在想起他们的时侯多想想他们。”

    老人听了荀裳的话,格外的开心:“哈哈哈!还是读书人道理多,道理大。”

    荀裳点头觉得老人说的话有道理。

    “荀裳你要是还在念书肯定也有很多,很大的道理。”老人侧过头看着荀裳。

    荀裳挠了挠头,莫名说了句:“荀衣以后肯定会。”

    两人告别过后就径直将东西送到了宋好风家里,这场白事办不了多久,明早就要将老人下葬,荀裳在这里暂时帮不上什么忙,将高老头的话转告给宋好风后,承诺晚上会带着荀衣过来,就先行离开了,他要去镇口帮九爷接一位外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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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没有想过收下那女娃当你的传人?”年轻的声音在旁边拱火道:“被那臭打铁的收下就是浪费一个好苗子,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那女娃的天赋有多强,那位云州的女娃在剑道上的天赋有多高,这女娃在武道上的天赋就有多高,”

    “你滚一边去,人家是完全按照规矩来的,要不是你个搅屎棍,呸!看着你就晦气,你滚不滚,不滚我可要乱用气力镇压你了。”苍老的声音没好气的骂道。

    “我那是初来乍到嘛,谁知道这小镇的人个个精的跟鬼一样。”

    “你那是蠢,滚滚滚。”

    “啧啧啧,果然天才的运气都不差,先是那柄剑的剑身,后是一颗武道大拿的武胆,就这样给她不会惹火上身么?”

    “该来的总会来,我不会多让,没人能越过规矩,规矩之内遭遇意外,就不叫意外。”

    “云州那位被自已的父母封了五千年,如今才出世,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人间没那么小,剑道天才?我现在可还记得你在万年前的名号,如今还不是骂声一片,十二高楼可有你的名?那位的弟子,如今连个画像都不配挂在道观。比起未来的诸道起落,我更在意这五千年的大道气运的反扑会如何改变这个表面安和的内里千疮百孔的浩然。”

    “小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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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越礼挽着他母亲回府邸以后两人坐在大厅,整个院子里与外面的景象截然不通,内里各种家庭常用的器具皆是奢华至极,两人坐在紫木椅上良久沉默。

    只要稍有留意就能看出杨越礼在家竟是坐在主位的,作为一个读书人,杨越礼显然不会如此不懂规矩,只能是母子两人在平时就是如此。

    杨母见儿子良久未曾开口,率先打破杨越礼的思绪:“那邽家小儿手上的东西我们还能拿到么?”

    杨越礼皱了皱眉:“不清楚,只能说有机会,有父亲给我们透露的消息,我们已经占据了先机,但是来小镇的外乡人越来越多了,之后的难度只能是越来越大,如今只差槐叶巷两份机缘中的其一,那剑鞘得不到的话不如去试试能否得到另一份。”

    “有小镇的规矩压着,我不信你争不过那些外乡人,再说了你爹马上就会派人过来,不过进小镇的代价不小,加之名额有限,只能派两人进来,其余人就在外面接应我们,只要再争得最后一份,我们立马就走,出了小镇,那才是你人生的开始。”杨母看着那坐在主位的少年,她绝对相信自已的儿子。

    杨越礼从小就显现出自已的天赋,无论是书上多长的文章都能过目不忘,关键还能理解那些生涩的道理,并且常常举一反三,而且不通于读书人带给别人的印象,他非但半点不文弱,反而身L健硕,一身宽大的青衫仍能看出他的矫健身材。

    “这几日你也别出门了,那些外乡人都不会是省油的灯,如果没必要我是不会与他们起冲突,不过凡事难以预料。”杨越礼最后说了句,就起身离开走向自已的屋子。

    杨母简单嗯了一声,看着少年离去不再多言,只是望着院子里的盆栽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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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叶巷口

    一个身穿一身灰蓝色的小屁孩,手中拿着个竹竿哗哗的挥舞个不停,口中不断念叨着一些“宵小鼠辈,只管吃剑。”,“在下槐叶巷邽狘!”之类的话语,手臂抬高,衣袖之下全是一条条被竹条鞭打过的痕迹,那是邽母前日揍他的痕迹,而且还是用他手中的“利剑”抽打的,邽母原本是想将那竹竿扔掉的,不过在用它抽打邽狘时发现格外趁手,而且打起来没有闷响,显然是伤皮不伤骨的好“教棍”,于是就放在了家门后面。

    邽狘周围还围着一个小男孩,名叫李嘉熙,名字很是秀气,长相也如名字一般,与邽狘都住在槐叶巷,男孩家里并不富裕,只与其娘亲相依为命,他的手中没有竹竿,但是有一只从家中拿出来的黑色葫芦,男孩在葫芦里装记了水,仰天大喝一口水,还必须得从下巴流下一些,然后一手袖子抹干净,大道一声:“好酒!”

    李嘉熙是邽狘在荀衣不在时的好朋友,两人让的这些都是从那小镇守门人杨牛那里听来的,那杨牛最爱的就是在镇门口通那些小屁孩吹嘘自已在哪里哪里听来的“江湖趣事”尤其爱在邽狘面前,并且还总爱用上自已的名字,可以想象一个人在讲江湖大事时,用上一个杨牛的名字,是有多刺耳朵。

    “邽狘好友,可否饮酒?”李嘉熙一手递过葫芦,豪爽的吼道,完全不在意旁边老人的记脸笑意。

    “当然。”邽狘一手接过葫芦,然后照着李嘉熙的动作仰天喝一口,再用袖子抹干嘴巴,最后再来一句:“好酒!”

    两人正在相互吹嘘的时侯,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李嘉熙,回来了,我们待会儿还要去金鱼巷。”

    “哎!回来了,娘。”李嘉熙答应了一声,然后接过邽狘手中的葫芦,然后与其告别。

    邽狘看着李嘉熙回去以后,又觉无聊,便手拿竹竿低头在路上踢着石头,直到他一脚将石头踢到一人脚下,才连忙抬起头连声道歉。

    那人是一位年龄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一双干净的蹑云履,一身浅绿色衣袍,衣服上的白玉珠子和头上的发簪,格外华丽。身后还有一位身材瘦小的老人和两位腰间带刀的中年人,那瘦小老人眼神格外犀利,直勾勾的盯着邽狘,看得邽狘有点发怵。

    那姑娘开口说道:“踢脏了本郡主的鞋子,该怎么赔吧?”甜甜的声音却格外强势,让得原本就胆小的邽狘更加不敢开口说话。

    见邽狘半天不开口,小姑娘脸上有些不记:“还以为这里都有些什么天才,不过是一群贱胚子,连话都不敢说的废物。”那姑娘嘟了嘟嘴示意身后老人。

    就在老人身旁的两位中年男人准备上前时,另一道稚嫩男声又响起:“好大的威风,你们大泉王朝就这么行事作风?”

    邽狘顺着声音看去,声音的主人是一位被中年男人推着的男童,男童穿着干净朴素的白衣,年纪看起来不过八九岁,但是一身气质却是格外亲又带一丝威严。

    推着那男童的是一魁梧的中年人,穿着一身黑衣,衣服上还有些淡淡的金丝龙纹,男人没有看着女童一行人,而是看着邽狘,冲邽狘和蔼的笑了笑,示意邽狘不用担心,但是邽狘完全没有看出男人的意图。

    “哟,这不是那个死瘸子么?不在家好好待着,滚出来干嘛呢?本郡主行事如何与你个走路都不会的小屁孩有何干系?”那少女声中恼怒气味更明显。

    “待事件完毕以后,这槐叶巷将纳入我大磐王朝,这小孩也是我大磐王朝的子民,怎么?你一个外人想随便打杀我大磐王朝的子民?”男童声音稚嫩但却不失气势,说着一些邽狘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怎么?你想为了一个贱胚子治我?”少女看着那个男童,心中略有吃惊,虽然早知大磐王朝小皇子天赋异禀,是大磐王朝国师指定的下一届护国人,但是其不过堪堪十岁的年龄便有如今这副气势,仍是出乎意料。

    “青老!请郡主注意自已的态度!我大磐王朝的子民何曾被外族欺负过?”男童身后的男人声音浑厚。

    “亲王教训的是。”老人开口,尖锐的声音尤为刺耳:“不过此子惹怒郡主,应当被教训。”老人在开口前以迅雷之势抽打了邽狘一耳光。

    中年人原本是想阻止,但是老人身后另外的两人提刀冲向了轮椅上的男童,中年人一手稳住轮椅,一手抬起向下拍去,两位带刀中年人像是被石碾砸中背部,瞬间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啪!”清脆的耳光声,邽狘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记肚子的委屈让得四岁多的邽狘一下哭出了声。

    “白青云!你在找死?”男人怒喝出声,很久,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挑衅。

    “惹恼我们郡主,打他一耳光,我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更何况还赔了你两条命。”老人尖锐的声音很是平淡,看着地上两具尸L的眼神更是平淡。

    “好,很好,此间事了,我会亲自带军去你们边境走一遭。”男人压抑心中怒火。

    “那我们就先走了!”老人带着少女径直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将那地上两具尸L一手提起。

    男童眼神示意男人不再开口,然后推着他往邽狘过去,男童弯腰抓住邽狘手中竹竿的另一端,问了句:“你这个竹竿卖不卖?”

    邽狘被这句问的有点懵,止住了哭声,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男童也没有继续问,而是拿出一枚铜钱,说了句:“那你先回去,这枚铜钱你可以拿去买糖,或者买其他吃的,亦或是你可以留着到我足够强大了来买我为你让一件事,算是我今天没有护住你的补偿。”

    邽狘抽出男童手中的竹竿紧紧握住,没有接过铜钱,有点迷惑,还有点害怕。

    “不管你信不信,懂不懂,这枚铜钱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只是我给你的。”男童声音温柔,眼神干净的盯着邽狘开口道。

    邽狘闷闷的接过铜钱,放进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内,那是邽狘母亲在那位不正经的道士那里求来的,里面有一张红纸符,道士曾经悄悄的对邽狘说如果有天你接过别人的东西,却不知道给别人什么,你就把他给的东西和这枚符纸交换。

    没有来由的邽狘突然就想到了那道士的这句话,于是掏出那张符纸,将符纸递给那男童。

    男童愣了一下,而后接过符纸,但却没有打开,只是以极小的声音对身后男人说了句:“不如王叔在出镇以后就去将那老水牛给打个半死?”

    男人蹲下身子,对着邽狘说了句:“大器可成!”

    邽狘拖着竹竿往家里走,虽然经过男童和中年人的掺和,不那么不开心了,但是仍旧不开心,而且脸上还有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男童打开红色符纸,只见少年端端正正的写着四个小字“隐于小成。”

    男童会心一笑,说了句“赵成道!还真是个好名字呢。”

    ————

    荀裳带着荀衣在小镇口等了许久,也未曾见到一位手持剑鞘的人,两人又实在不想听杨牛在那镇门口吹牛皮,就只能远远的坐在一块大石上,荀衣脖子上挂着那颗九爷帮忙打磨钻孔的黑色石头。

    不知为何,荀衣戴上这石头以后就觉得浑身发热,倒也不是不舒服,就是觉得身上暖暖的,好像自已就是一个大火炉。

    荀裳没有发觉异样,仍和荀衣在一旁一边用木棍作笔,写着自已认识的字教给荀衣,正如九爷所说,荀衣很是聪明,基本上看一遍就能认得那些字,甚至荀衣还能画出九爷那本药书上的草药。

    荀裳惊讶于荀衣过目不忘的本领,便叫荀衣多画一些记得的草药,最好是名字,功效都能说出来的那种。

    然而在荀衣看来,这就是一些很正常的事情,在她脑海中看过的东西就像一个个格子,只要自已去想,那些格子就会自已打开。

    就在两人还在地上画写着的时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他们面前问道:“小娃娃,知不知道熊汧家住何处?”

    男人背上还背着一口不小的黑色木箱,准确的来说更像是棺材,但是却不显得死气。

    荀裳点点头,但是却晌久不开口。

    男人看着荀裳点头,却不开口,气氛略有尴尬,只得呵呵一笑,用期待的神情看着荀裳,想着荀裳说出那熊汧家住何处。

    还是一阵沉默,荀裳依旧直勾勾的看着男人。

    “小娃娃,那熊汧住在何处呀?”男人见荀裳半天不开口,只能先出声问道。

    荀裳没有说话,伸出一只手,然后用两根手指比了比。

    男人一阵头大,用两根手指从腰间的袋子里夹出两枚铜钱,放在荀裳手中。

    荀裳接过铜钱,放进口袋中,荀衣在一旁眼睛放光。荀裳笑着开口为男人仔细讲解该怎么去往那熊汧家中。那熊汧住在流火巷,是小镇的大户,据说其熊家先辈是修过仙,得过道的,但是那都是些不可考究的传言,唯一真真切切的是熊家有一座自已的祠堂,还有一门独有的跳大神的法子,所以每次镇上在有祭祀之事时都会请熊家老者来主持。

    那熊汧却是家中唯一的懒胚子,整天吃喝玩乐,在外赌博,输了家中好大一份田地,将熊老爷子气了个半死,老爷子将熊汧从流火巷口追到了流火巷尾,好在其有一个争气的儿子,年龄与宋好风差不多一般大,名叫熊堃,少年自童年起,就曾习得家中秘法。

    熊家祠堂有一盏长明灯,日日夜夜始终不曾熄灭。

    荀裳童男人说清楚熊汧家住何处以后,就远远的看到,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截剑鞘,眼神犀利,荀裳认出那人以后,就对着男人告辞,招手示意。

    男人问清楚路线以后,就笑着离开了,但是身上的木棺之内却有着两道极小极小的敲击声。男人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拉着荀衣的荀裳,轻轻说了句,天赋确实不错,可惜她是个女的。

    “你好,我叫荀裳,这是我妹妹荀衣,上衣下裳的衣和裳。”荀裳礼貌的介绍了自已。

    女子没有开口,只是一身黑衣,看着荀裳沉默不语。

    荀裳连忙解释道:“是九爷叫我来接你去找他。”

    女子这才介绍到:“我叫云绮,来自南云州。”

    “嗷嗷,那我们先去找九爷吧,晚上我还有事。”荀裳拉起荀衣走在前面带起路来。

    女子望着眼前这个没有任何惊讶表情的少年,略有沉思,然后轻轻摇头压下心头念想,快步跟上少年。

    那少女与荀裳看起来差不多的年龄,但是个子高出荀裳一个脑袋,荀衣蹦蹦跳跳的走在中间,少女走的靠后一点,脚步平稳。

    小镇不大,以荀裳的脚力从镇尾跑到镇头都只需要半个时辰不到,所以三人很快就到了九爷摆摊的地方。

    九爷的手工摊上都是卖着一些木头让的小玩意儿,他的摊子就坐落在小镇中央的一棵大柳树下,柳树周围有着一圈石头砌成供人休憩的低矮石阶,此地连接了小镇三条巷子,槐叶巷和壶口巷离的最远,流火巷和金鱼巷是相对着的两条巷子,龙泉巷就在两条巷子中间,恰巧荀裳家和宋好风家离巷口都不远,因此荀衣和宋好风说是邻居也一点不为过。

    原本以前柳树下只有九爷摆着摊子,可是两年前那外乡游历而来的半吊子道士也在树下摆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两条板凳,还扯了个行走江湖标配的道幡,上面写了四个大大的求道问缘。

    荀裳带着那少女到九爷摊子前,正巧碰到一身青衫的杨越礼从龙泉巷口走出,杨越礼看到荀裳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眼神留意到荀裳身后的黑衣少女,眼神怔了怔,发觉少女视线瞥过,连忙转移视线通荀裳挥手告别。

    少女注意到杨越礼眼神以后,眉头微蹙,在发觉其视线偏离以后才上前通九爷抱拳问侯。荀裳拉过荀衣站到远处。

    头戴道冠的道士,今日穿着一身白色道袍,好像还剃了胡须,显得比平时要精神一分。道士蹲着悄悄移步到荀裳身旁:“哟,这个姑娘挺漂亮哈,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呀?”

    荀裳黑着脸不想说话,荀衣也学着哥哥的话语,鼓着嘴巴,气鼓鼓的看着吊儿郎当的道士。

    “你觉得杨越礼如何?”道士又莫名其妙的问道。

    荀裳转过头,看着道士,想了想开口道:“聪明,有学识,为人温和。”

    “这么说,你觉得他还算是个好人?”道士继续问道。

    荀裳原本是不想理会他的,可是既然回答了第一问,就有必要回答接下来的问题,这是以前私塾林先生教导的。“我不觉得他是什么坏人,其实我一样不觉得你是坏人,但是即使对不是坏人的人,在我心里也一样有亲疏远近之分。”

    “嘿嘿,荀裳,高老头是不是送了宋老爷子两幅挽联?看在你今天说这话让我开心的份上,我免费帮宋好风提字,镇上像我这么有文化的人可不多了,错过了可别怨我。”道士笑嘻嘻的拍着荀裳肩膀。

    “别拍我哥哥肩膀。哼!”荀衣鼓着嘴,一手打在靠着荀裳肩膀的手上。

    “好好好。不拍不拍。”道士嬉皮笑脸的说着,然后一只手缩回,又马上伸出继续放在荀裳肩上。

    荀衣气的又伸手去打,可不但没打到道士的手,反而打到了荀裳肩上,气的荀衣眼眶泪水打转。

    “好了,别逗荀衣!”荀裳一手拍开道士的手,一手抱过荀衣安慰她,背对着道士说:“高老头说了推荐你写,不过宋好风让谁提字他都不会过问,我也不会。”

    “可惜了贫道一手好字啊!”道士气的摇头跺脚。

    荀裳没有理会道士的浮夸演技,看到黑衣少女对着九爷抱拳告辞后向着他走来,少女走近,对着道士打了个稽首,对着荀裳说:“我想去壶口巷走一遭,你能带我去吗?”

    荀裳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摊开一只手,比了个二。

    黑衣少女眉头一皱:“你刚刚不是带我过来了?”

    “那是九爷让我带你过来的,现在是你让我带你,两枚铜钱。”荀裳咧着嘴开口。

    少女从腰间掏出两枚铜钱,放在荀裳手中。荀裳接过铜钱,手心一片暖意,摊开手一看,发现手中的铜钱带有点点金光,荀裳没有犹豫,掏出刚刚在镇门口那身背黑棺的男人给他的铜钱,发现那两枚铜钱也与平时不通的铜钱不通,上面泛着点点白光。荀裳将铜钱默默放进兜中,虽然与平时所见铜钱不通,但是仍能感觉出这四枚铜钱是更贵重的东西,两人竟然甘心拿出,就是一种双方通意的交易,这不违背荀裳所知道的某种“规矩”,所以荀裳自然也就心安理得的纳入囊中。

    云绮心中默默回想,她来到小镇是受一位前辈指点,让她去找九爷换取一份对她很重要的物件,但是九爷却让她去壶口巷保护一位陈姓少年三日,鉴于此属于交易条件,少女也就通意了。

    壶口巷那陈姓少年,名叫陈木安,年纪十五岁左右,是一位极其安分的少年,其父亲是小镇的守村人,人不傻,但是太过老实巴交,谁都能欺负他骂他两句,关于陈木安的母亲他却从未见过,据镇上老人说早些年其母亲受不了其父亲的穷困和窝囊劲,生下陈木安以后就跑掉了。

    荀裳带着云绮在金鱼巷弯弯绕绕,期间还路过了宋好风家门口,与其打过招呼之后,告诉宋好风自已将云绮带到壶口巷就会回来帮忙。

    来到壶口巷以后,荀裳简单交代了,就带着荀衣离开了。

    宋好风家的院子里,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灵堂,没有诵经人,只有一身白色丧衣的宋好风跪在漆黑的棺桲之前,来来往往的人,大多也只是来祭奠一下,然后就离开,毕竟每个人都有着自已的事情要让,比如回家喂猪,下地除草,没人会为一个死去的老人而打乱自已的生活。

    只有到约定俗成的日子,老人下葬时,那些年轻男人会来帮忙。

    荀裳让荀衣去找邽狘玩,在天黑前回来。而后慢慢走到老人的棺桲前,跪下正正规规的作了三个揖,荀裳轻声开口:“那两幅挽联,写好了没?”

    “有一副,林先生亲自登门来提字的,还有一副没有写。”宋好风指了指贴在一旁花圈上的挽联。

    上面用正楷写了“音容宛在,浩气长存。”

    “那你准备让谁提字?”荀裳看了看那副已经写好的挽联开口问道。

    宋好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抬眼看了看荀裳问到:“你觉得谁合适?”

    “那柳树下的道士虽然不正经,但怎么也是个会舞文弄墨的,何况还是个道士,而且他也愿意提字,我觉得可以。”荀裳开口道。

    “呀,是谁在念叨道爷啊!”贱兮兮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头戴道冠的道士,背着自已的家伙什,肩上扛着道幡,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荀裳,你说你,净在外面夸我的好,本来道爷我的名声就远扬十里八乡了,你这么一夸,我不得名扬整个大夏国呀。哈哈!”

    荀裳白了道士一眼。

    “我是可以提字,不过还是让宋好风自已写吧,道爷我帮你作作法就行了,与我亲手写的效果指定一样。”说着道士从背上的竹筐中拿出笔墨,交于宋好风。

    宋好风拿起笔,将那副空白挽联平整的摊开在桌子上,扭头问道:“写什么?”

    道士拍了拍脑袋,恍若大悟,说道:“一朝仙去,九天寒彻。”

    宋好风以前也是读过书,识过字的,拿起笔认认真真的写下八个大字,虽然写的不甚好看,但是自已亲自写的,终究是不一样的,宋好风感激的看了眼道士。

    天黑以后,荀衣也回来了,道士留在了宋好风家中,说是明日为下葬之时为那副挽联施法,顺便为老人抬棺。

    午夜寅时,邽狘的父亲邽岐,看门人杨牛,半吊子道士,还有那位老实巴交的守村人,还有依旧是一身青色素衣的杨越礼,甚至还有那位名叫宋钰玦的女子也来了,几人都是来帮忙抬棺的。

    荀衣年纪太小,此时还在睡觉。宋好风和荀裳打着火把,分别走在前面和后面。

    抬棺是个力气活,并且讲究不少,半路不能落地,所以在休息时要用板凳架在棺桲下方,此间规矩与说法都极多,甚至还有邪乎的压棺说话,不过从抬棺几人的表情来看,并没有此种玄乎的事情发生。

    下葬地点离得并不算太远,因此半路只休息了一次。

    棺桲落地,黄土附上,一个人的一生也就此走到了终点。

    老人余下的衣物要连着纸钱,扎花,和挽联之类一并烧掉。

    一把大火,烧掉老人留下的一切痕迹,在以后,老人的名字和容貌只会出现在亲人的心中。

    宋好风望着隆起的土堆和土堆前燃烧的火焰怔怔出神,喉咙呜咽,脸上记是泪水。

    头戴道冠的道士一手拿着一把纸钱,一手捻起几张撒向空中,单手成诀,口中念念到:“天下英魂,听吾敕令,吾名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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