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一下,李逸尘自己换了双筷子,正准备夹起桌上的白灼菜。
却见那个仆人去了又回来,畏畏缩缩的,眼神里满是困惑:
“什么阿瑶姑娘啊?小的特意去打听了一圈,您根本就没从青州带其他人回来呀!”
这时,上首传来清脆的杯盏碎裂声。
仆人硬着头皮接着说:
“府里的人都没见过阿瑶姑娘!下面的人都说,您是不是,把人给忘了?”
“你说什么?!”
一开始,李逸尘是不敢相信,等反应过来,却又不敢细想。
青州离京城至少有两百多里地,现在各方战事不太安稳,路上常有水匪山盗,专门拐良家女子到山寨里取乐……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派人去青州找!”
仆人一拍脑袋,满脸为难:“少爷,您怕是忘了,您前几天才给花魁娘子办了生辰宴,哪还有多余的银子再去寻阿瑶姑娘啊?”
李逸尘一下子呆住了。
他回忆起那天,在城里最大的酒楼,他喝得酩酊大醉,花魁娘子的舞姿轻盈曼妙,如同仙女下凡。
她搂着他的脖子,娇声娇气地在他耳边撒娇:“奴家都好些年没过生辰了,只要一千两银子,李郎可愿意再疼疼奴家呀?”
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又想起放榜那天,全家人都喜气洋洋的。
苏阿瑶在他家勤勤恳恳地做了四年活计,连同她自己的赎身钱,一共向他要了五两银子。
他很不情愿地把钱一扔,还不耐烦地说:“家里还缺米面呢,你别光想着给自己买些没用的小玩意儿。”
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很享受当时那种感觉,享受那种纯粹的、独一无二的,可以肆意说教并且维护自己威严的感觉。
外面那些人给不了他这种感觉,只有苏阿瑶会顺着他,依靠着他。
他只要站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他就是苏阿瑶的天。
突然之间。
李逸尘醒悟了过来,那个一直愿意追着他的人不见了!
他猛地推开仆人,向外冲去,也不顾仆人惊愕的眼神,大喊道:“找,赶紧去找!”
“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她找回来!派人给我把她找回来!”京城十分繁华热闹。
林家所在的巷子纵横交错,小轿子左拐右拐,终于在日落之前,停在了林宅的门口。
这是一座两进的宅子,规模不算大,但厢房、耳房这些都一应俱全。
一路上,我仔细地把菜场、肉铺、裁缝店、医馆这些地方的位置都记了下来。
京城和青州不一样,这里的地皮那可是贵得很。
我打量着一间又矮又小的西耳房,刚要把小花包袱放下,陈风像被烫到了一样,连忙伸手阻拦。
“苏姑娘,您在宅子里有自己的院子住。”
我有些手足无措地推开院门,看到了一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院。
我愣了一下,刚想开口问:“宅子里的下人都有这样的院子住,还是单单给我一个人的呀?”
陈风挠挠头,跟了上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怎么解释:
“主子说,宅子里一直没有女子,您是请来的第一位姑娘,我们几个的衣食住行以后都得靠您照应,自然不能慢待了您。”
“这就是主子特意给您准备的,他还说了,您不是下人……
是贵客。”
我放下花包袱,轻轻地关上了院门。
夜晚的风一吹,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
我转过身,伸手轻轻抚上了林宇轩的脚腕。
林宇轩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泛起了惊涛骇浪。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把残腿往后缩,却被我温柔而坚定地按住了。
“军爷的腿,是旧伤一直拖着没治好,还伤到了筋脉,一般的汤药肯定没什么用。”
我抬起头,迎着他探究的目光,语气很平静:“我爹是个道士,除了算卦,还靠着一手医治跌打损伤的本事过日子。我不敢说能让您立刻痊愈,但有七成的把握。”
一旁的陈风早就喜上眉梢,激动地搓着双手:“主子,您就让苏姑娘试试嘛!就当死马当作活马医咯!”
话刚说完,就被林宇轩狠狠地瞪了一眼,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林宇轩沉默了很久,久到院子里的风都好像停住了,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要是治不好,我不会怪你。”
“要是治得好……”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声音沙哑地说:“我林宇轩的全部身家,都归姑娘你。”治疗腿伤是个需要慢慢来的精细活儿。
每天清晨,我都要熬上一大锅味道苦涩的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