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笑着跟他摆摆手,说:“阿瑶知道啦。”
可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我爹教过我,等不到的人就别再等了。清江河浩浩荡荡,把我挡在了京城外面。
顺着声音看过去,月光下唯一的渡口,只有一个瘦巴巴、看起来很憔悴的老头,守着一艘黑色的小船。
老头伸出手,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说:“姑娘,要是想渡河,得要二两银子。”
“不过这荒郊野外的,你一个小姑娘要去哪儿啊?”
“去京城。”
京城虽然远,但那是我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我伸手摸了摸小花布包里那个沉甸甸的油纸包,里面是肉。
那是用二两银子买的好肉,割肉的时候,连屠夫都夸这肉新鲜,肥瘦刚刚好。
要是放到油锅里煎一煎,小火慢慢焖透,把油逼出去,吃多少都不会觉得腻,本来是买给李逸尘补身体的。
老头也不嫌弃,撒了点盐,就在船上把肉做了起来,还挺高兴地说:“还真是块好肉啊,我在这水上漂了这么多年,很少吃到这么嫩的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船靠岸了。一双黑色的布鞋出现在我眼前。
“请问是苏阿瑶姑娘吗?”
“我家主人派我来接您。”
我往岸边一看,是个男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模样挺俊朗,身材也很挺拔。
他把两只袖子都挽到了胳膊肘那儿,露出结实的小臂。可能是站得久了,他微微喘着气,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个随从接过我的小花布包,脸上带着点歉意,说:“姑娘您别介意啊,我家主人叫林宇轩,是个年轻力壮的好军爷,就是前些年腿上落下了病根,这性子啊,就变得有点古怪。”
我抿了抿嘴唇,说:“没事儿。”
林宇轩侧过脸,却不看我,只是冲我点了点头,声音很平淡:“苏姑娘。”我低头应声,却看到了林宇轩空荡荡的裤腿,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自然。
似乎有些无处遁形,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说道:“宅子离这儿挺远的,担心你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会遇到麻烦。”
“所以啊,我就和随从陈风一起,提前几天在这儿等你了。”
江边的风很大,我听明白了他的话,朝他点了点头,轻声问道:
“提前几天呢?”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还是陈风拎着包袱先开了口。
“呃,怕是……
怕是有四五天了吧。自从收到消息,主子每天都要来这儿等一会儿,就怕错过了姑娘你的船。”
“又担心我们贪玩误了事,所以总要亲自来,一个人,一个人……”
轿帘放了下来,林宇轩端正地坐着,淡淡地瞥了陈风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
陈风却朝我挤眉弄眼的,后面的话怎么也不说了。
这时候,旭日的金光洒下来,驱散了笼罩在江面上的轻烟薄雾。
天空中星河鹭起,这般美景,连画都难以描绘。
在一片安静之中,我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轻轻抚摸过他藏起来的脚背,微笑着对他说:“你这腿,我能治。”
这几天李逸尘忙得脚不沾地,吏部的任命书前几天才下来。
任职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初八。
接下来就是等着领取敕牒和告身,还要时不时请新结识的同科进士们去喝酒。
酒桌上免不了绞尽脑汁地吟几句老掉牙的诗,喝醉了就找几个歌女一起胡侃。
从青州带来的盘缠本来就不多,这下更是像流水一样,从指缝间溜走了。
他开始怀念起在青州的日子。
京城虽然美食众多,酒楼也不少,但初来乍到,还没适应这边的口味,吃饭的时候,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到底少了什么呢?
直到这天吃饭的时候,筷子夹出一根青菜,他才突然想起从青州少带了什么。
“翠柳,从青州老家带来的东西都安置好了吗?”
“回主子的话,基本上都安置妥当了,只是老夫人觉得被子不太舒服,夜里睡不好觉。”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被子闷得慌可不是小事。
一股无名火
“噌”
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李逸尘皱着眉头,把筷子往后一扔,习惯性地就要发脾气:“她今年没送新被子来吗?”
“以前这些琐事她都会追着办好,到了京城就只知道贪玩偷懒,就等着当享福的夫人了?”
仆人愣了一下,一脸茫然:“主子,您说的是……”
李逸尘沉着脸,依旧带着一贯的傲慢与自信:“还能有谁,就是那个从青州买来的小童养媳啊。”
其实他也没太往心里去,苏阿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在青州的时候,偶尔看到新鲜玩意儿,总会想着也给他带一份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