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会在一个人身上打下烙印，如果苏云山不是个重男轻女的父亲，苏歆或许不会这样逆来顺受。

    但对于秦敬轩来说，他很难想象不乖的苏歆是什么样。

    他已经习惯了她的顺从和乖巧，也因此觉得乏味无聊，但这话说出口就变了味儿，苏歆说是不在意他那些话，但她真的不在意吗？

    他自己都觉得，那话还是挺伤人的。

    已经午后三点了，三人选了距离酒店最近的一个场地。

    礼貌起见，苏歆没有立刻联系李婷，她打算先和秦敬轩江颜一起玩一会儿，再找个借口离开。

    然而，江颜不会滑雪。

    才换好鞋子装上滑雪板进场地，她就摔跤了，好在旁边有秦敬轩扶着。

    江颜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顺势就抱住秦敬轩，“啊，吓死我了，怎么这么滑啊，我都站不住。”

    秦敬轩笑话她，“谁让你刚刚非要自己走，都说了让你先拉着我的手，膝盖不要打太直，滑雪看起来简单，里面也是有门道的……”

    秦敬轩同江颜讲起滑雪技巧。

    江颜一直没松手，就抱着秦敬轩，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苏歆收回视线，“你们聊，我先去滑一圈。”

    她转身，朝着远处山坡滑去。

    江颜和秦敬轩腻歪成这样，她就是想要装模作样和他们玩一会儿都难。

    她滑出老远，从冲锋衣口袋里拿出裹着防水袋的手机，摘掉手套，给李婷打了个电话。

    不巧得很，李婷不在这个场地，并且这会儿还有工作要忙。

    苏歆悻悻挂掉电话，收起手机，在雪地里发了一会儿愣。

    秦敬轩大概还在和江颜搂搂抱抱吧……江颜很擅长撒娇，她也看得明白，秦敬轩还挺吃这套的。

    周围人很多，她却觉得很孤独。

    每次这样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秦清言。

    他们在同一所学校的那些年里，他那个人一直是独来独往，她就没见过他有什么朋友。

    所以他被秦敬轩那伙人欺负的时候，就连个站出来帮他的人也没有。

    尽管被人霸凌，但他的背脊永远挺得笔直，也没有逃避过上学这件事。

    如果是她一定做不到，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

    苏歆安静地想了会儿秦清言的事，才磨磨蹭蹭又折回去。

    因为带着江颜，秦敬轩几乎一直在原地打转，苏歆很轻易就看到了还搂在一起的两个人。

    她滑过去，秦敬轩正哭笑不得，“江颜，你这样一直搂着我，永远学不会滑雪，我都和你说了要领，你先照做，你拉着我的手维持平衡就行了。”

    “我不要，”江颜嘟囔，“我都摔两回了！”

    苏歆正思忖要不要找个借口跑路，秦敬轩看到她，眼睛一亮。

    “小歆歆，你快来帮帮忙，这家伙赖在我身上不下来了。”

    苏歆：“……”

    她不情不愿，来到两人旁边，秦敬轩对江颜说：“不然这样，你把右手放开，慢慢搭在小歆歆手上，找找平衡，至少先站起来吧。”

    他循循善诱，江颜勉强同意，抖着手去抓苏歆的手。

    苏歆抬起手，让她借力。

    “现在往前走几步，先适应一下这种感觉。”秦敬轩又道。

    江颜走了两三步，就不愿再动，秦敬轩劝了好一阵也没用。

    她慢慢地放开了秦敬轩的手，“我知道你烦我，算了，你先去滑一圈过过瘾吧，我跟小歆歆学一会儿。”

    秦敬轩不太放心，“你行不行？”

    “可以的。”江颜两只手都抓住了苏歆的手臂，看向苏歆，“小歆歆，你俩换班教我行吗？等他一会儿回来，你再去滑。”

    苏歆被江颜抓着手臂，那种被不熟悉的人突破安全距离的不适感仍在，但她努力忍了。

    她想，就当这是巴结秦敬轩的一部分吧，她对秦敬轩说：“没事，我扶着她，让她先慢慢适应，你要是想玩就先去滑一圈。”

    秦敬轩说：“那你们小心点，不然就站一会儿吧，我很快回来。”

    他戴好护目镜就出发了，苏歆看一眼那背影，回头对江颜道：“我刚刚看到，这边好像可以请滑雪教练，我去帮你问问？”

    江颜摇摇头，“教练会给我压力。”

    苏歆没话说了。

    江颜：“没事，咱们慢慢走几步吧，我觉得我能行。”

    苏歆就这样，带着江颜，以龟速往前挪。

    走着走着，江颜停了下来，大喘气：“紧张得我都出汗了。”

    苏歆没说话。

    江颜摘掉护目镜，看向她，“小歆歆，你不高兴吗？”

    苏歆：“没有。”

    “我觉得你不高兴，”江颜的目光带上些审视的意味，“是不是因为敬轩刚刚在餐厅说的那些话？”

    苏歆沉默下来。

    她敏感地觉察，江颜的态度和秦敬轩在的时候截然不同，她并不想再同江颜聊下去，但现在两人站的这个位置，江颜身后就是一个滑坡，她也不能甩开江颜。

    江颜笑了笑，“其实你没必要太在意那些话，敬轩对你怎么样，你心底有数，他对朋友太好了，好得让我羡慕，那次你晚上跑酒吧不接他电话，他找你一夜……”

    苏歆觉得这话意味深长，她忍不住蹙眉。

    江颜忽然问她：“你知道敬轩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她不解地看着江颜。

    “我本来活成了行尸走肉，但是他让我重生了，”江颜眼神灼热，近乎痴狂，“所以，我不能失去他，我必须和他永远在一起。”

    苏歆刚想开口，就听见江颜又说了一句：“你别怪我。”

    她还没反应过来，江颜就忽然松手。

    苏歆彻底懵掉了。

    她根本没有抓住过江颜，一直都是江颜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臂，她只是配合，现在江颜放手，她手臂上的重力瞬间消失。

    眼前的一切像是慢动作，又很混乱——江颜的身体迅速往后滑去，她身后是下行的滑坡，滑雪板在雪地上打滑，很快，她彻底失去平衡，摔倒在雪地里。

    又因为惯性，身体翻滚几圈，最后重重地撞在旁边的一颗杉树上。

    四周有人惊叫，有反应快的已经凑过去查看江颜的情况。

    而苏歆呆怔地望着远处倒在地上的江颜，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