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敬轩接到电话赶回来时，几个滑雪场的工作人员正用担架抬江颜出去。

    苏歆也已经摘掉滑雪板，跟着往出走。

    秦敬轩以最快速度摘了滑雪板，赶紧跑着跟上去，先看江颜。

    江颜人很清醒，躺在担架上面色惨白，泪水涟涟，右手抱着自己左手手腕，看到秦敬轩，先委屈地喊了一声：“敬轩……我好疼。”

    “没事，这边有医疗中心，我们让医生先看看。”秦敬轩安抚着她，“撞到哪里了？”

    “我的胳膊，还有背，都好疼……”江颜呜咽一声，额角冷汗涔涔，“我感觉我骨头要断了……”

    担架上了景区的车，秦敬轩也坐上去，拉住江颜的右手，满眼心疼，“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到了……你忍一下下。”

    他的语气仿佛在哄小孩，另一只手摸了摸江颜的额头。

    车上空间有限，苏歆眼看是没地方坐了。

    不过，也没人问她，没人理会她，所有人都绕着江颜转，包括秦敬轩，他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车子朝着医疗中心驶去，苏歆站在原地，她这会儿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耳边回响着江颜最后的话，但却无法分析和思考。

    她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以前遇到的人，无论对她好坏，至少态度明明白白，江颜却不一样。

    医疗中心确实不远，就在酒店对面，苏歆最终是步行走过去的。

    医生给江颜拍片，做了检查，得出的结论是，肱骨骨裂，轻微移位，左肩胛骨受到撞击，虽然没有骨裂，但是背部大面积瘀血，有很大感染风险，此外还有一些刮擦外伤，幸而没有伤到内脏器官。

    这种情况需要手法复位，苏歆刚要进治疗室的门，已经听见里面传来江颜凄厉的惨叫声。

    秦敬轩哄着江颜，“宝贝乖，你忍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苏歆的脚步停在门口，面色有些恍惚。

    江颜在哭，呜呜咽咽。

    苏歆从治疗室退了出来，就站在门口。

    不多时，江颜肱骨做好固定，被移动病床送往病房，开始输液。

    护士离开后，苏歆站在病房门口，没进去，她听见病房里秦敬轩和江颜在说话。

    秦敬轩：“还疼不疼？”

    “疼啊，”江颜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仍带着一点哭腔，“我以为我要死了……还好有你在。”

    秦敬轩握紧江颜没受伤的右手，“医生说给你开了止痛药，加在输液里，一会儿就不疼了。”

    江颜含着泪点头，很乖的样子。

    秦敬轩这时才想起问她：“我让你在原地先练习站稳走好，你怎么搞的，怎么会撞到滑坡下面的树上？”

    “我……”江颜别开脸，“你知道苏歆不喜欢我，她好像很讨厌我碰到她，那次在车里就是，我只是挽着她，她就凶巴巴地叫我松手……但是我走不稳，害怕嘛，抓她的时候可能用力了点，我没想到她那么排斥我碰她……”

    她适时停顿，窥秦敬轩脸色。

    秦敬轩面色铁青，唇线紧抿，气压极低，“所以，她把你的手甩开了，是吗？”

    江颜咬唇，“也不能怪她，我当时太慌了，滑雪杖也没拿好，不然其实不至于滑下去的。”

    秦敬轩眉心紧皱，“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

    不多时，大概是由于药物作用，江颜睡着了。

    秦敬轩并没有离开病房，他一直陪着江颜，直到傍晚，他从病房里出来，走向护士站。

    苏歆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见他出来，立刻站起身。

    她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秦敬轩目不斜视，同她擦肩而过，就像没有看到她。

    苏歆愣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秦敬轩去护士站是为了给江颜安排特级护理。

    一般来说，江颜这种伤势实在没这个必要，但是秦敬轩坚持。

    护士站很快安排护士去了江颜病房。

    秦敬轩从护士站折回病房门口，又看了一会儿江颜，转身走过来，这才喊了苏歆一声：“苏歆。”

    苏歆心底咯噔一下。

    他语气严肃，连名带姓地喊她，以前从未有过。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才说：“我们出去再说。”

    说完，他迈开长腿，往医疗中心外面走去。

    苏歆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

    那会儿在病房门口，秦敬轩和江颜的话，她都听见了。

    或许应该当时就冲进病房里和江颜对峙的，但是当时她脑海一片空白，她甚至不能思考。

    她不知道江颜为什么要那样说，但在这里坐了一阵，她脑子缓慢转动，终于明白了江颜口中那句“你别怪我”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都在江颜的计划之中。

    苏歆想明白，遍体生寒。

    江颜是觉得她对自己有威胁，所以非要挑拨离间，让她和秦敬轩决裂。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完全想不到要怎么处理，但……

    她望着前面那高大的背影，秦敬轩和她认识二十多年了，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就算不喜欢江颜，也不会将不会滑雪的江颜从斜坡上推下去，从小到大，她就连厌恶哪个人都是克制的，和别人吵架的次数都很少，更别说做这种伤害别人的事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到医疗中心大门一侧的绿化带，秦敬轩才停步。

    他转过身，面向苏歆，问：“江颜怎么会从坡上滑下去的？”

    苏歆抿唇，深吸口气，才开口：“她一只手拿着滑雪杖，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臂，走到那的时候，停下来说了几句话……”

    她略微迟疑了下，但最终还是将江颜对她说的话完整复述给秦敬轩，“她说完那句‘你别怪我’，就忽然放手往后倒，然后就滑下去了。”

    秦敬轩垂眸，似乎是在思考，好一阵，他问：“所以，我让你带着她，但是你一直没有抓住她的手扶她，对吗？”

    苏歆一怔，隔了几秒，她低下头，声音小了些，“嗯。”

    “她滑下去的时候，你也没有拉她一把。”

    “我当时根本没反应过来！”苏歆还是忍不住，激动地拔高了声音，“我被吓到了，我想不到她会这么做！”

    秦敬轩掀起眼皮睨着她，“我也想不到，你知不知道江颜多怕疼，护士扎针她都害怕，她会自己从坡上滑下去？她不知道摔下去会受伤吗？”

    苏歆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她心口发冷，“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