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偏阁。
殿内烛火幽微,青纱垂幔无风自动,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的气息,却掩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蓝色玄服的男子背对着殿门而立,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一柄出鞘的利剑,剑锋寒光流转,映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
“你已经知晓昨夜神殿月川长老遇刺了吧。”男子开口,声音低沉而锐利,并非询问,而是陈述。
寒既明眸光微敛,袖中玉箫无声滑入掌心,指尖轻抵箫孔,内力暗涌:“陛下今日急召,想必不止是为了告知臣此事。”
月皇明见渊缓缓转身,烛火映照下,他的面容一半隐于阴影,一半被冷光勾勒,眉目如刀,眼底却深不见底:“神殿震怒,要捉拿刺客。”他顿了顿,剑尖轻点地面,“而刺客留下的线索,指向国师府。”
寒既明神色未变,唯有玉箫末端的青光骤然一盛:“荒谬。”
“孤亦觉得荒谬。”明见渊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但神殿不会善罢甘休。”他缓步逼近,剑锋在地面划出一道细痕,“寒卿,孤需要给神殿一个交代。”
寒既明抬眸,直视国君:“臣昨夜整夜在府中批阅奏章,府中上下皆可作证。”
“孤知晓此事与你无关,应是神殿为铲除异已自导自演,”明见渊伸手扶起寒既明,话锋一转,“若是因为此事坏了孤的大事,你知道下场。”
明见渊的指尖轻轻划过剑鞘上的龙纹,靴底在青玉地砖上踏出沉闷的声响。他绕着寒既明缓缓踱步,每一步都像是丈量着君臣之间的距离。
“不要忘了——”明见渊突然驻足,玄色衣袖带起一阵凛冽的龙涎香,“当年若不是孤,你们兄妹二人也活不到现在。”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银针,一字一句刺进寒既明的耳中。殿内烛火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如松挺立,一个似鹰盘旋。
寒既明垂眸,玉箫上的青光渐渐凝成霜色。他看见明见渊的靴尖停在眼前——墨色锦缎上绣着暗金龙纹,那是帝王才能用的纹样。
“抬头。”明见渊命令道。
寒既明缓缓抬眼,正对上天子深不见底的眸子。那双眼在烛光下呈现出奇异的琥珀色,像极了当年在冰天雪地里,隔着火光望向他们的那个少年皇子。
“臣铭记于心。”寒既明喉结微动,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这些年,臣从未敢忘。”
明见渊收剑归鞘,金属摩擦声刺耳。他踱至窗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扭曲:“记得就好。”
紫宸殿的烛火在寒既明眼中跳动,他凝视着明见渊的背影,指尖在玉箫上轻轻摩挲,不由地回忆起往事。
十五年前,爹娘被杀后的那个雪夜,年仅七岁的他抱着襁褓之中的妹妹在雪地里艰难前行。父母惨死的画面仍在眼前挥之不去,滚烫的泪水在他冻得发青的小脸上结成了冰。怀里的妹妹发着高烧,通红的小脸贴在他单薄的衣衫上,而他自已右腿的箭伤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在雪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雪花,像刀子般割着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寒既明的双腿渐渐不听使唤,视线也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栽倒在雪地里的刹那,远处忽然出现一束跳动的火光,在漫天飞雪中若隐若现,却坚定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
火光在寒既明眼前跳动,映照出一张稚嫩却威严的面容。十岁的储君明见渊蹲在他面前,那双眼睛如古井般幽深,看不出半点孩童应有的天真。他蹲下身与寒既明平视:“想活命吗?”
“想……”
火光摇曳,寒既明的话还未说完,眼前便一阵发黑,彻底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