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谁抬杠?当老爷太的跟当孙子的抬杠。
我坚持打眼下说起,说我怎么死的,死前怎么来到松潘、西昌任上的,怎么打南阳过来的,怎么保慈禧老佛爷西巡的,怎么任河洲镇总兵官的,怎么攻打东交民巷的,怎么在山东打鬼子的,怎么在山东修筑军事山路的,怎么拓挖皇城北护城河的,怎么驻守京城的,怎么收西域归来的,怎么平叛回乱的,怎么由火头军当上总兵的,怎么离家远行的……
人这一辈子,实际上就两头值得说道,中间的那一大片并不重要,就跟括弧样,啥内容都管朝里填,酸辣苦甜也罢,名词虚词也好,只管可着劲地往里塞往里攮,塞了还塞攮了还攮。括弧的两边万万不能忽略,没有这两边照应着,你那些东西往哪填,朝哪装?河水为啥死命地去亲河岸,亲了又亲?没有河岸,它还叫河水吗?人的老小就是人生的两头,就是括弧的两个边,你说重要不重要?小时侯的故事稠成树叶子,呼呼啦啦地长出来,又哗哗啦啦地落下去,长出来也好,落下去也罢,都由不得你腿肚子转筋。顺手摘一片树叶,都有捡不完的故事。当然,你会依照你的需要去捡拾故事的树叶,多得很,到死你都捡拾不完。
树叶长在树枝上,青绿青绿,可能没想到将来的某一天他会离开大树的庇护,变成金黄火红的颜色。生死,死生,转换是非常地随意自然,是非常的重要不得不说道说道的事情。生的时侯,只你一个人在哭,死的时侯,好多人在哭你。因此死比生重要。生是死的开始,死是生的发端。听心河在哗哗流淌,看心树在摇曳生姿。你不是跟我说过,你课本上有个叫鲁迅的也有通样的说法。因为所以,我把死往前拎拎挪挪。
也许你有些不适应,就是不喜欢这样,只适应寻常的套路,由小到大,由先到后,由发生到发展再到高潮结束。换个说法就是先有因后有果,胳肢窝里夹个发展壮大的过程。不过这不要紧,对我孙万龄来说就这样,你不适应那是你的事,我没权干涉。因为,我并没要求谁非要认识我孙万龄不可。再说,要是因为你想认识我已经死了一百二十年的人,而导致小孩子跳井,老婆离婚,上司熊你摘你的顶戴,那是你个人的行为,我孙万龄可不认这壶酒钱。既然你来到我孙万龄门口,从现在起,你就要遵循我的规章,听从我的安排,不然你连我身上的虱子也得不到。现在起,把你那个臭习惯、狗屁以为撂给狗吃、扔给驴啃。
孙子,嘴撅成驴橛,驴橛都能拴两头老叫驴。
我是鬼,我就要按照鬼的逻辑让事,我是鬼可我说的是人话,你是人你说的也可能是鬼话。我就是鬼,你承认不承认我都是鬼,你承认不承认你都是人,鬼有时侯说人话,人大多时侯说鬼话。不论是鬼说人话,还是人说鬼话,这都是自然,自然的东西都是撼不动的。鬼大多时侯没人光明,人有的时侯比鬼黑暗。
孙子跟我抬杠说,谁听你的鬼逻辑,简直是鬼话连篇鬼扯淡,还是按由先到后顺序来,不然,没人看你。
没人看我,咱不怪谁,说明咱不值得看。
那是你说的,作为你孙子的我,觉得老太爷你值得看,很耐看,有看头,不过得遵循现代人的习惯。老太爷你,尽管说你的鬼话,我这里有个你没见过的装置,随便一摁鬼话就变成了人话;随便一摁秩序就可以颠倒,我不怕的。
你十有八九骂我孙万龄胡窎扯,死了就死了,活了就活了,死了怎么活了,活了怎么死了?你想叫俺放着正事不干,听你的弯弯绕么?听你胡咧咧瞎奰奰?听不听由你,那是你的权利,你的自由,俺一个真死人咋能号令你一个真活人。不过,这话么又说回来,俺胡咧咧瞎奰奰也不是给你听,你要是偷偷摸摸地听,叫俺的哨探逮住了,不收你小费、不拿你头疼,俺叫你三声亲爹!可信?
我死了,就死在松潘、西昌任上。咋死的?一句话五个字:累死病死的。肉身子是我小时侯的玩伴、我当提督时的门旗官汪庆云拿着总督锡良赐给的银子办理的。当然,后事的主要操办人还是俺老孙的子孙,汪庆云是个不得不提的配角。
既然是鬼话,鬼话的逻辑肯定与世俗不一样。颠三倒四免不了,胡扯八道是常态。至于我还是顺着由死到生这个过程说,还是由生到死这个顺序讲,那要看我当时的心情。我孙万龄所有的故事,都由我的情绪掌控,我跟孙子交代,至于你怎么加工整理那是你的事,与你老太爷我无关。不过有一点你务必要记牢:你自已的作为就是你自已的寺庙,你自已的姿态就是你自已的香烛,你自已的举止就是你自已的风水,你自已的言行就是你自已的功名。盖棺不论定,死人有说头。风吹雨打来,阳光随其后。夜晚慢慢过去,白天即将到来。
听到这里的时侯,你是不是感觉我的故事与你听过的很不一样?好了,咱都不废话了,人物出场了。这个人物叫小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