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光阴仿佛凝固了。林默躺在潮湿的岩石上,脖颈以下的身l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岩缝间渗下的水珠成了他唯一的补给,每天正午时分,会有一线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石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子,知道为什么选你吗?燕狂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个被囚禁三十年的怪人,此刻正用脚趾夹着一根细长的骨针,在林默头顶的穴道上轻轻按压。因为你眼里的火还没灭。
林默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骨针刺入百会穴的瞬间,一股热流突然从头顶窜向四肢。他惊愕地发现,自已右手的无名指竟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别高兴太早。燕狂徒收回骨针,畸形的手掌在石壁上摩挲着,你全身经脉断了七成,寻常功夫练不了。他突然用脚挑起块碎石,精准地击中三丈外的钟乳石,发出清脆的铮鸣。从今天起,老夫教你九转还阳诀。
第一课从呼吸开始。燕狂徒要求林默用舌尖抵住上颚,配合特殊的吐纳节奏。洞中的寒气随着呼吸在脏腑间流转,渐渐形成微妙的热流。有天深夜,林默突然咳出大口淤血,却惊喜地发现左手食指能微微弯曲了。
师父,我爹娘林默某天忍不住开口。话音未落,燕狂徒突然暴起,铁链哗啦作响:练功时最忌分心!但当晚老人却多分了他半块风干的蛇肉。
转机出现在雨季来临后。山洪灌入洞穴下层,带来大量浮木和野果。燕狂徒用脚编织出简陋的藤床,让林默能保持半坐姿势。某天清理浮木时,林默发现截特殊的雷击木,断面呈现出奇特的纹路。
这是铁桦木!燕狂徒罕见地激动起来。他指导林默用牙齿咬着木片,在岩壁上磨成三寸长的木针。九转还阳诀配针灸之术,事半功倍。老人说着突然剧烈咳嗽,暗红的血沫溅在灰白的胡须上。
林默这才注意到,师父的囚牢角落里堆着不少动物骸骨。原来这些年老人是靠捕食误入洞中的蛇鼠活下来的。那些畸形的手掌,正是长期缺盐导致的骨骼变形。
立冬那天,林默终于能用木针自行疏通手少阳经。当他颤抖着举起右手抓住垂落的藤蔓时,燕狂徒仰头大笑,笑声震得洞顶蝙蝠乱飞。可下一秒老人就栽倒在地——他把自已那份蛇肉省下来给徒弟已经半个月了。
师父!林默拼命挪动身l,用刚恢复知觉的右手按住老人腕脉。脉象虚浮紊乱,分明是多年积劳成疾。他毫不犹豫咬破食指,将血滴进燕狂徒干裂的嘴唇。
这场高烧持续了七天七夜。林默用藤蔓把自已绑在师父身边,每隔两个时辰就用木针为其疏导经脉。有次他累得昏过去,醒来发现老人正用脚趾夹着木针,在他手上复刻通样的穴位图。
看好了,这是游龙点穴的手法。燕狂徒的脚趾灵活得像手指,在林默掌心划出繁复的轨迹。当年我凭这招,在终南山救过三百条人命。
开春时,林默已经能用木针射落三丈外的蜘蛛。有天他正在练习,突然听见洞外传来人声。透过岩缝望去,只见李家少爷带着猎户在崖顶徘徊,不时朝洞里扔石头取乐。
别冲动。燕狂徒按住徒弟发抖的手,九转还阳诀才练到第三转,现在出去就是送死。他忽然扯开破烂的衣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疤痕:这世上最毒的武功不是招式,是人心。
那天夜里,林默梦见父母跪在李府门前讨药。惊醒时发现师父正在用骨针为他刺穴,老人浑浊的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记住,医武通源。你手上的针能救人,也能
话未说完,洞顶突然塌陷大块岩石。燕狂徒猛地扑在林默身上,用后背扛住了重击。鲜血从老人嘴角溢出,他却咧嘴笑了:好得很这下你有石砚了
林默的眼泪砸在石板上。他用刚恢复力气的右手研磨岩粉,混着两人的血调成墨汁。燕狂徒用脚趾夹着木针,在平整的石面上刻出密密麻麻的经络图。
九转还阳诀共九重境界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弱,你已入门,剩下的他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沫染红了半边石壁。林默发疯似的施针抢救,却发现师父的经脉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枯萎。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燕狂徒突然回光返照。他震碎剩余的铁链,畸形的手掌按在林默天灵盖上:三十年的功力给你,算是拜师礼澎湃的内力如决堤洪水般涌入,林默周身毛孔都渗出血珠,却在剧痛中清晰感受到,自已萎缩的双腿正在轻微颤动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洞穴时,林默抱着师父逐渐冰冷的身l,用木针在石壁上刻下恩师燕公之灵位。他活动着新生的手指,从师父怀中摸出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悬壶济世四字依稀可辨。
洞外传来山雀的啼叫。林默拖着还不能完全活动的双腿,用新得的功力震开堆积的碎石。晨风裹挟着山花的芬芳扑面而来,他眯起眼睛望向青石镇的方向——李家大院的红灯笼还挂在门楼上,像团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