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茶坊(四)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秉水 本章:花茶坊(四)

    令知荷提着裙摆往前走了几步,一道举着灯笼的人影也正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光晕里,那人轮廓逐渐清晰。

    “三小姐,当真是巧,离了琼华阁还能在此处相见。

    ”裴棱眉眼含笑,将灯笼高高举起。

    令知荷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心里警惕,质问他:“你为何在此?”父亲并未邀他赴宴,此人深夜现身,来意难测。

    “不必如此戒备。

    ”裴棱似早料到她的反应,轻笑一声,“吾早就算到今晚会有变故。

    瞧你这般,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吾是来相助的。

    ”他侧身绕过令知荷,仰头望向灯火通明的楼阁,目光在二楼顿了顿,随即抬手示意身后随从跟上。

    令知荷立在原地,看着裴棱一行人鱼贯上楼。

    片刻后,有几人搀扶着令老爷走下台阶,动作妥帖地将人送上马车。

    事态紧急,容不得令知荷细想裴棱为何对局势如此了如指掌。

    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查清真相。

    裴棱似看穿她的犹豫,沉声道:“你带上你的侍从先走,坊主的命暂且保住。

    ”裴棱是长宁侯府的人,令知荷无需担心他的处境。

    她匆匆道谢后,便转身回去寻祁子钦。

    他正独自靠在落灰的墙角,平日里的冷傲面容此刻有些脆弱。

    听到脚步声,他甚至没有抬头,空洞的眼神直直盯着地面,失魂落魄。

    令知荷轻轻掩上门。

    她缓步靠近,才看清祁子钦苍白的脸上泪痕纵横。

    坊主的话似是泼在伤口的烈酒,将他困在阿姐遇害的回忆里反复灼烧,比疼痛更深刻。

    令知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看着躲在暗处的祁子钦,那些笨拙的安慰显得有些无力。

    她从未体会过失去至亲的剜心之痛,无法感同身受。

    她轻声吐出一句:“我们走吧,他已被押去官府了。

    ”祁子钦喉间溢出一声哽咽,他别过脸,发梢垂落的阴影遮住泛红的眼眶,“不必管我。

    ”他强压情绪,想让声音平稳些,出口却生硬沙哑。

    令知荷明知是自己拦住了他,此刻连一句安抚都说不出。

    善恶有报,因果轮回,她也不过是一个看客。

    “阿姐盼你平安顺遂,也定不愿见你这般煎熬。

    他不过是枚棋子,我们应揪出幕后黑手,给阿姐和瑶娘子一个交代。

    ”令知荷说着,握住他手腕,上面仍有那朱砂串,“此非桎梏,乃阿姐所遗胆魄。

    ”她的目光澄澈,字字恳切。

    祁子钦泪不能禁,以为别过头就不会有人看见。

    但他微微颤抖的肩头泄露无遗。

    那是克制的泪,无声的宣泄,没有半分矫饰,每一滴都浸着伤与痛。

    令知荷心头泛起一丝酸涩。

    只是此地不宜久留。

    令知荷转身在前,放慢脚步,将祁子钦的身影掩在自己身后。

    这样就不怕被人看见脆弱的一面了。

    卯时三刻,裴棱与令知荷并肩立于公堂角落。

    堂内百姓诸多。

    “原以为琼华珍宝筵是桩美事,哪成想是断头饭。

    ”有人咂舌叹息。

    “可不是!听说琼华阁主人都遭了毒手,这花茶坊坊主看着面善,心肠比砒霜还毒。

    ”另一人摇头唾弃,引来一片附和。

    “啪”地一声惊堂木响,知州扫视全场:“肃静!”瞬间鸦雀无声。

    须臾,判官笔重重掷于案上,知州声如洪钟:“此贼罪无可赦!依《刑统》,其拐诱稚子,或绞或流;又行sharen之举,罪同强盗;更隐匿主使,阻挠公门查案。

    本官立判:先严刑拷问主谋,再依律凌迟处死,以正法典!”音落,百姓拍掌叫好。

    至于这个贼身上的伤,自有裴棱担着。

    裴棱摇着扇子,眼角眉梢俱是风流:“你定是想问为何我会出现在花茶坊。

    ”令知荷默不作声,权当默认。

    “可还记得文渊阁那本假账?”裴棱笑意渐深,扇面轻叩掌心,“李解那员外确有贪污之嫌,但此事盘根错节,背后定有同党。

    贸然上报,不过打草惊蛇。

    ”他收了扇子点向西北:“前几日吾在花茶坊撞见李解身影。

    那地方鱼龙混杂,本就是藏污纳垢之所,最宜暗度陈仓。

    又逢琼华珍宝筵将至,吾便想一探究竟。

    倒是没料到,你也卷入其中。

    ”令知荷指尖微颤。

    坊主提及的“官爷”、惨死的缙秋与瑶女难道与李解有关?瑶女正是撞破了他在花茶坊的交易才招来杀身之祸?“你可是想到什么?”他又道:“听闻承佑六年花茶坊行首突然消失,生意一落千丈,可账目流水却分文未减。

    ”令知荷仿佛在哪听过这话。

    想必是有人暗中接手花茶坊,将其作为交易据点,李解怕是脱不了干系。

    如此一来,瑶女与缙秋的死,不过是撞破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至于那坊主,不过是替主子卖命的走狗。

    又谈及百草庐风波,有人忌惮真相败露,故意煽动民众闹事。

    妄图借众人之手捣毁、折辱闻凇,好让她自顾不暇,无力追查。

    令知荷将西域毒物一事告知裴棱,后者不同往日,眉头拧紧。

    此事愈发复杂。

    与裴棱道别后,令知荷匆匆赶回令宅。

    前日毒雾余威未散,令老爷至今卧床不起,令夫人守在榻前,半步未离。

    她径直走向父亲的卧房,丫头们见她到来,纷纷屈膝行礼。

    令夫人一把将女儿揽入怀中,令老爷挣扎着要起身,脸上满是担忧:“芙儿,是为父连累了你,可曾受伤?”“父亲快躺下,您感觉如何?女儿安好,并未受伤。

    ”令知荷连忙按住父亲,蹲在榻边望着他。

    令老爷红了眼眶,声音发颤:“你父亲我命硬,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若有个闪失,我和你母亲”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这个最小的女儿,是他和夫人的掌上明珠,若因自己遭了不测,该如何是好。

    令夫人抚摸她的头,又轻声安抚令老爷:“好了好了,老爷安心养病,芙儿平安就好。

    ”又叮嘱几句,令知荷怕打扰父亲休息,便退了出来。

    侯君返日,承欢之景一如初见……令知荷又回望一眼,离开了。

    祁子钦并未归家,而是跟着令知荷回了令宅。

    此刻他独坐门前石阶,仰头望着流云。

    他不敢回去,只怕将祸事引向家人。

    令知荷跨过门槛的脚步停住,眼前这人已敛去脆弱,神色淡漠如常,好似何事都未发生。

    她才明白,他一贯如此,而非冷漠。

    “日头毒辣,进屋歇着吧。

    ”她轻声相唤,屋内穿堂风裹着竹席凉意,吹散几分暑气。

    “事务诸多,你也该松快些。

    ”祁子钦垂眸应了声“嗯”。

    这个曾被他处处提防的人,却时时对他透着关切。

    令知荷目光清丽:“待我了结手头之事,便带你去个地方。

    ”去一个可以忘却诸多忧愁的地方。

    祁子钦抬眸看她。

    令知荷别开眼轻咳两声:“往后莫要再守在檐下,缺什么尽管开口。

    若归家,不必同我报备。

    ”言罢,她匆匆安排好一应事务,策马离去。

    花茶坊的朱漆大门已贴满封条,荀哥儿与小淳不知所踪。

    令知荷在百草庐前撞见闻凇,见她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

    “坊主已伏法。

    ”闻凇指尖摩挲着药罐边沿,眉间紧蹙,“可幕后之人一日不除,终究是……”话虽如此,得知恶人有报,她还是长舒了一口气。

    令知荷此番前来另有目的:“小淳既是被拐来的,她母亲想必寻女心切。

    这附近可曾有谁家丢过孩子?”闻凇摇摇头,忽而想起什么:“倒是听说,坊主曾从西山带回个孩子。

    当时众人还赞他”她抬头,眼底震惊,“难不成那孩子是他拐来的?”“正是。

    ”令知荷神色凝重。

    “chusheng!”闻凇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木桌上,随即疼得倒吸冷气,“嘶,好痛。

    ”令知荷沉默,心道:闻姑娘一副病态的样子,力气倒还不小。

    因百草庐仍暗藏危机,闻凇暂未开业,便随令知荷一同寻找小淳。

    二人都不忍见这稚龄孩童四处漂泊。

    花茶坊刚查封不久,令知荷推测那些人或许还未走远。

    循着街巷打听,很快在一行队伍里发现小淳的身影,一旁还有荀哥儿。

    见到令知荷,荀哥儿惊喜,小淳却像受惊的兔子,慌忙躲到他背后,只露出半只绣着金线的福蛇帽。

    “你们打算去哪儿?”令知荷询问。

    荀哥儿背着破旧行囊,笑容明亮:“天地这么大,走到哪儿算哪儿。

    ”“来我琼华阁做事如何?”令知荷诚恳相邀,闻凇也跟着说:“百草庐的大门也为你敞开。

    ”荀哥儿却摇了摇头:“好意心领了。

    今日我若跟你们回去,明日便会有人效仿。

    我想出去闯闯,凭本事讨生活。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小淳,“不过小淳还小,二位若能带她回去”话没说完,小淳就在他身后不安地扭动起来,并不情愿。

    令知荷绕到荀哥儿身侧,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我能帮你找到娘亲。

    ”小淳探出一只眼睛,瞳孔亮晶晶的:“真的?”“绝不食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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