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要开口说娶我,或者干脆把我卖了就能一劳永逸。我有些姿色,如果卖去窑子,应该还是有人要的。n
或者干脆催我通宵做酱菜绣花,努力点沿街叫卖,这钱也是能凑齐的。n
我眯起眼,不可能有人傻成这样。n
最是负心读书人,他肯定是还没想到。n
我静静等着。n
沈行舟起得更早了,提着灯笼就出门采药采山货,为了卖个好价格,往往多走几里路去东市卖货,忙得不可开交,从不抱怨。n
这日,他又上山了。n
午后,黑云压城,雷声隆隆,隔壁王婶子探出头来,「这天气……上月山上刚遭劈死头牛。」n
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n
先不说打雷,这入冬后,山上下雨能冷死个人。n
我想也没想,抓起蓑衣就往外跑。n
沈行舟蜷在树下躲雨,冷得瑟瑟发抖,看见我时眼睛瞪得溜圆。n
我火气上来:「你傻了吗?打雷不能在树下躲雨。」n
这破蓑衣用上了。n
盖着两个人,狭小得没有一丝空间,我们不得不紧紧贴在一起,肩挨着肩,手臂擦着手臂。n
贴得太近了,呼吸喷在我脸颊上,温温热热的,带着些甘草的甜味。n
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n
扑通,扑通……n
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n
雨水顺着蓑衣边缘往下淌,我不经意瞄了眼,他把大半蓑衣都让给了我,自己半边身子都湿了。n
雨声很大,我小声问:「草药,采够了吗?」n
「再采几天,定不让你随便嫁人。」n
「沈行舟。」我突然抬头,「你娶我好不好?」n
「能省两个人的税钱。」n
他突然一个踉跄,差点将我一起带摔,整个人都僵住了,脸红得像灶膛里的火。n
搂着我的手在抖,手心的热气隔着衣物传来,沙哑道:「……跟着我,要吃苦的。」n
「我很能吃苦的。」n
「我可能连嫁衣都没钱给你买。」n
「你昨天多给我三个铜板,够买红烛了。」n
沈行舟不说话了。n
过了一会,「……小玉。」n
阿娘给的红盖头,也终于用上了。n
晏清川足足在钱塘游玩了两个月。n
酣游方归,下人捧上热茶,他抿了一口便搁下,眉头微蹙:「太烫了,味道不对。」n
新来的丫鬟不得泡茶要领,怎么都冲泡不出晏清川要喝的味道。n
晚膳吃了一口饭菜,他又说咸了。n
喝完药时,玉嘴苦味。n
管家小心翼翼回答:「药没变,还是按老方子煎的……少爷在找什么?」n
晏清川已经有些不耐烦,问桂花糖呢。n
管家茫然,伺候的下人也茫然。公子娇贵,夫人怕他蛀牙,府里一向没有小孩零嘴。n
可他明明记得,每回喝药,药旁都有一颗桂花糖。n
比起蛀牙,晏清川更怕苦。n
大少爷不高兴,处处都可以挑出错处。n
门口的西府海棠没有修剪好,明春开花不好看。箱匣衣服的熏香不对,熏得太过,显得俗气。连廊下的鹦鹉都叫得不如往日清脆。n
处处都不对。n
回来一天,晏家上下都觉得少爷难伺候。n
直到半夜,夜凉如水,晏清川辗转反侧不得好眠,总算知道哪里不对。n
以前他出门回家,总有个灰白身影小跑着迎出来,替他解披风、递帕子,倒的茶水八分玉七分温,入喉刚好。n
原来是今日不见白小玉。n
这性子,磨了十年,也还是有些倔,躲起来不见他呢。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