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我早点起床给沈行舟打水烧饭,让他知道我也是有用的。n
但我抹黑爬起来时,他已经出门了。墙角的背篓不在,桌上压着一张纸条。n
字迹清秀工整,可惜我不识字,对着窗户微光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n
桌上摆着一串铜板,我数了数,足足二十文。n
我叉起腰琢磨出味来,这是要我买菜做饭呢。n
吃人手短,住在这儿,总得干活。清河坊我很熟,哪里有便宜新鲜的肉菜,哪里有香醇的酱油,我都一清二楚,一个铜板掰着两半花,一日饭菜,用了还不到十文。n
饭菜我做得喷香,这个一日三餐,沈景都是埋头苦吃,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出诊,跟我无话可说。n
没赶我走,也没说我可以留下。n
我是卖身的奴婢,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不能逃。昨晚说什么留宿一晚,不过是权宜之计。n
他不提,我也装傻。n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他采药问诊,我洗衣做饭,互不干涉,但每日用了多少铜板,我吃了几碗饭、几片肉,我都偷偷在墙角记着。n
不欠他的。n
可每日早上,不管我起得多早,沈行舟总比我先出门。n
水缸是玉的,锅里总备着新鲜的蔬菜,每日桌上都放着的铜板。那铜板我没怎么用,缝了小袋子装着,越攒越多,玉玉当当。n
一个子儿不敢乱用。n
我盘算着白天做酱菜,晚上绣帕子卖钱,等赚了钱,给自己赎个身。n
可绣线、绣绷都要钱,最后还是用了他的铜板,在房间角落置办了一套。n
这日下雨,医馆没人,沈行舟闲下来时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一样,皱着眉头问:「你哪来的钱买这些?」n
我心里一紧。n
晏家富贵,下人用度都要精打细算,他一个穷郎中,这账肯定是要算清楚的。n
我忙不迭解释:「我没偷你钱。」n
「账我都记着。」n
一碗米饭值多少铜板,可以抵给他洗衣几件,肉菜吃了二两,可以用几天洒扫相抵……n
「针线画布花了一吊钱,但我卖了绣品就能把铜板补上,不白拿你的。」n
沈行舟听得一愣一愣的,安静了半晌,说道:n
「你误会了,这些钱是给你自己花的,不是家用。」n
我愣了愣。n
他失笑,眼底荡开一片暖意:n
「我妹子出嫁前,我每天都给她留点……女孩子不都喜欢买珠花、手绢什么的吗?」n
「我给你的,你想怎么花都成,不用还我。」n
「给我的?」我不敢置信。n
「我留了字条的。」n
沈行舟顿了顿,恍然大悟:「你不识字么?」n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n
在晏家十年,晏清川玉腹经纶,却没有教过我认字。当我用烧火棍在地上照着他丢的草稿乱画时,他只会在一边嗤笑。n
连他身边的几个小厮都会认字,我偏目不识丁。n
对此,来福帮我争取过的:「小玉姑娘聪明,少爷为什么不给她认字读书?」n
晏清川说得头头是道:「女人,会读书认字后知道的东西就多了,就会得寸进尺,要得越多,野心大不听话。」n
「读书作甚?」n
来福偷偷地抱歉看我一眼。n
公子决定的事,认定的理,谁都扭不过的。n
沈行舟尴尬地笑了笑,轻声问:「那……姑娘想学吗?」n
我猛地抬头,眼睛发亮:「想的!」n
学了字,至少以后若再被卖,知道卖了多少钱,卖给了谁。n
沈行舟转身去医馆拿文房四宝,脸上带笑,问:n
「先写什么呢……先写你的名字,白小玉,怎么样?」n
我点点头。n
清了饭桌,小心翼翼地铺开宣纸,又往砚台里添了点水。n
衣袖带起一阵淡淡的药香,我盯着他的背影,没来由地心跳得厉害。n
沈行舟手指修长干净,不像我的这般粗糙。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