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让贺云沉瞳眸震颤。
僧人叹息一声,将装着仙丹的瓷瓶递给他,念着‘阿弥陀佛’踱步离开。
贺云沉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他回过神,人已经走到了梨苑。
看着院子里的落叶又厚了一层,他迈步走进去,推开了寝房的门。
冷清的房子空无一人,唯有上次他扔在角落的纸团还孤零零躺着。
贺云沉弯腰捡起,将皱巴巴的宣纸一点点摊平整。
生平第一次,他想看看那个女人到底写了什么。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玄丰十三年,嫁给你的第一个冬至,你带着乌泱泱的人马在梨苑翻找出一个写了孟晚笙名字的扎小人。]
[贺云沉,人偶是孟晚笙自己放的,她说要和我打赌,赌你会不会将我逐出世子府。]
[可你并没有,而是带着她搬了出去,住到了云锦别院。]
墨色的字迹被水渍晕染,有些模糊不清。
不知是茶渍,还是泪水。
贺云沉眉心紧锁出一道道沟壑,垂着眼眸看向最后一行。
[孟晚笙恼羞成怒,当天夜里带着粗使嬷嬷闯进房间,给我灌了毒药。]
文字被晕染成一片墨黑,贺云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派胡言,死了还要写这种东西挑拨离间我和笙儿。”
他只觉荒唐,但却下意识想翻看下一页的内容。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夫君……”
孟晚笙跨过门槛走了进来,视线盯着他手中的信纸。
“你怎么来了?”
贺云沉将信纸叠好放进袖口,担忧起她的身子。
“这里晦气,你身子弱不适合来。”
孟晚笙捂着帕子轻咳了两声:“你一直没回,笙儿担心,夫君可是在惦念姐姐?”
贺云沉身形一僵,脱口道:“那个毒妇有何可念?死了两眼为净。”
孟晚笙杏眸暗流涌过,终是没再多言。
下人搀扶着孟晚笙先行往外走,贺云沉关了房门走的缓慢。
后院角落,他看到丫鬟绿萝在梨树下用铁锹挖着什么,一边挖一边抹眼泪。
他不由得停住步伐:“你在作甚?”
绿萝脸上被擦了泥渍,一双眼睛哭得红肿。
“回世子爷,夫人曾嘱托奴婢,若她死了,要奴婢帮她将树下埋着的东西挖出来。”
“先前奴婢还以为夫人是开玩笑,如今却……”
提及苏妤的死讯,她声音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完整。
贺云沉脸色变了变,心情没由得一阵烦闷。
看到土坑里隐约露出的檀木一角,他走去拿起铁锹,用力铲了几下挖了出来。
镶着‘苏’印的长条红檀木盒,上着一把生锈了的小锁。
贺云沉只是轻轻一扯,锁链断开。
打开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封和离书和一道圣旨。
[妾于世子府,大婚守空房,自请下堂归还三书六礼。]
[只盼自由身,从此山高水远,各安天命。]
和离书落款,是一笔一划的‘苏妤’二字,还有玄丰十二年腊月初一的日期。
贺云沉恍然想起,那是他们成婚的那一日。
那个女人不是百般算计,一心想嫁给自己吗?为何会写下这种东西?
他潜意识认为又是苏妤的把戏,但又觉得她已经死了,不可能留下这么多算计。
心底淤堵的那一口气,如烙铁般沉重。
贺云沉抿着唇,抬手拿起那泛黄的圣旨。
圣上不喜苏家人,又怎会给苏妤一道无人知晓的密旨?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倏地看到盒子最底层有一支干枯的桃枝,泛黄的桃花瓣透着几分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