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安被噎得面红耳赤,他指着我,眼中充满最后的疯狂与威胁:
"好,好!沈小敏,你真要为了他,与我恩断义绝?"
恩?我们之间何曾有过恩情?
义?你何时对我尽过一分义务?
那一刻,我心中最后一丝对过去五年的不甘与遗憾,也烟消云散了。
余下的,只有对曾经那个傻傻付出的自己的怜惜。
我从怀中取出那个他随手丢给我的、粗陋的木人。
又拿出另一个。
是叶翊峰精心雕刻的,那个捧着药草、眉眼带笑的我。
我将两个木人并排放在掌心,举到谢书安面前。
"谢公子,请看。"
"你给我的,是这个,面目不清,敷衍了事。"
"他给我的,是这个,一刀一痕,皆是用心,他将我铭刻在心。"
我看着他震惊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
"我曾以为,只要我再忍耐一下,再努力一些,你就会看见我的存在,我将这个粗糙的木人视若珍宝,把你那些如风般易散的承诺当作誓言"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不是为他,而是为那个在无数个漫长夜晚,抱着这个木人给自己勇气的傻丫头。
"如今想来,实在荒谬。"
我松开手,任由那个谢书安赠予的木人从指间坠落,在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断为两截。
"谢公子,这不值一文的木人,碎了。"
"我那不值一文的五年青春,也要不回了,就当"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部力气,说出了彻底断绝的话语。
"就当是我目光如豆,将一片赤诚之心喂给了野狗。"
"为何?"
谢书安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襟。
他蹒跚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倒下去。
那双眼睛里所有的傲慢、愤怒都消失了,声音变得尖锐而刺耳:
"沈小敏,你怎敢弃我而去?"
不知何时,雨丝无声地飘落。
身后,是谢书安痛苦的咳嗽声,和百姓们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但那些声音,都离我越来越远了。
市集那日后,谢书安便病倒了。
那口当众喷出的心头血,似乎抽走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叶翊峰倾其所有,为我备下了十里红妆。
成亲那日,他穿着我亲手缝制的深蓝色新衣,郑重地将那个我最珍爱的木雕,放入我的嫁妆箱中。
他说,这就是我们的家。
父亲的预言没有错,我终于等到了我命中的贵人。
那六两银子里,一两米粮,二两肉食,都填饱了我的肚子。
而那最后的三两,
终于为我真正的夫君,
缝制了一件最称心的衣裳。
【叶翊峰番外】
在遇见小敏之前,我以为我的生命,已经消逝在三年前那个血染沙场的北境战场。
我侥幸存活,却失去了一条腿的知觉。
从众人敬仰的都尉,沦为一个拄着拐杖蹒跚而行的废人。
皇上怜悯,赐我一个禁军校尉的虚衔和这座府邸,让我安度余生。
我变得沉默寡言,脾气暴躁,府中仆人更替频繁,无人能忍受我阴晴不定的性情。
最终,只剩下吴策这个自幼跟随我的亲随。
他说,主人,不如找个手脚利索的洗衣妇吧,至少我们几个糙汉子的衣服能保持干净。
孙嬷嬷托人捎信,说青州有个无处可归的傻姑娘,名叫沈小敏,请我多加照顾。
我原本不愿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