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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时,我站在新买的宅院门前。
青砖黛瓦,朱漆大门有些斑驳,但门楣上"悬壶济世"的匾额依然遒劲有力。
"姑娘请看,这宅子三进三出,后院还有片药圃。"
牙人引我穿过回廊,青石板缝隙里钻出几丛蒲公英,
"原主人是位告老还乡的太医,急着回祖籍..."
我停在药圃前。半亩见方的土地被篱笆围着,几株芍药在春风里摇曳。
"就这里吧。"
我摩挲着父亲留下的银票,
"烦请带我去办地契。"
牙人刚要应声,月洞门外传来清朗的男声:
"且慢。"
来人一袭月白长衫,执卷的手骨节分明。他站在晨光里,像一竿新竹般挺拔清瘦。
"温某冒昧。"他拱手时袖口露出半截青玉镯,
"听闻隔壁要办学堂,特来相询。"
牙人忙不迭介绍:"这位是温珏温公子,隔壁'漱玉学堂'的东家。"
温珏的目光落在我腰间的短刀上,忽然笑了:"姑娘要办武学堂?"
我下意识按住刀柄——那是暗门老五临别所赠。
却见温珏转身从随从手中取来一卷绢布:
"这是宅院原图,药圃底下有眼温泉,最适合练武后舒筋活络。"
阳光穿过他手中的绢布,照出地下蜿蜒的暗渠。
我怔怔看着这个陌生人,他眉宇间的磊落让我想起父亲帐下的文书官。
"温某有个不情之请。"
他忽然深深作揖,
"能否将武学堂与在下的文学堂并作一处?半日习文,半日练武。"
我尚未答话,牙人已惊呼:
"温公子,这宅子市价至少..."
"八千两。"温珏截住话头,从袖中取出银票,
"温某愿出半数。"
后来我才知道,这宅子至少值一万二千两。
温珏不仅替我付了四千两,还亲自带工匠改建药圃。
当我们挖开东南角的土坡时,汩汩温泉冒着热气涌出来,打湿了他的锦靴。
"蓝姑娘请看。"他毫不在意地蹲在泥水里,指着石壁上模糊的刻痕,
"这是前朝将军府的练武场规制,令尊若在,定会赞许。"
我猛地抬头:"你认识家父?"
温珏手腕一转,露出青玉镯内侧的刻字——
"蓝"字旁边刻着只振翅雨燕。那是我父亲赠予麾下文官的标记。
一年后,"燕回武馆"也在湖州城小有名气。
我握着父亲留下的短枪,在温泉池边舞完一套蓝家枪法。
水汽氤氲中,仿佛看见父亲站在回廊下点头。
"姑娘!"阿翠抱着个檀木匣子跑来,
"温公子送来的!"
我和阿翠是约好的,我先到江南,她便请辞回老家。
我早就归还了她的卖身契。让她先待段时间,再换个户籍到江南来找我。
这不她才上个月才找到我。
匣中整齐码着十二把木刀,每把刀柄都刻着学生名字。
最上面那把刻着"小满",正是我收留的第一个孩子——
她在街头为半个馒头与人厮打时,眼神亮得像头小兽。
"温先生说,等孩子们学会《千字文》,就能在刀柄刻真名了。"
阿翠模仿着温珏温润的语调,逗得小满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