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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我们的马车碾过最后一段崎岖山路。
暗门老三撩开车帘,远处青山如黛,一湾碧水绕着开满野花的山坡。
"姑娘,就按您说的,找处坐北朝南的阳坡。"
我抱紧怀中白布包裹的小小身躯,虽然已经发臭,但半个月以来第一次感到指尖回暖。
念念生前最怕冷,如今长眠之地总该暖和些。
暗门兄弟在临水的高处掘好墓穴。我跪在湿土上,最后一次为念念整理衣裳。
她嘴唇的青紫已褪去,倒像是睡着了。
我给她戴上那顶绣着兔子的帽子,又往她小手塞了个布偶——
是离府前从灰堆里抢出来的唯一物件。
"乖宝,娘给你找了个好地方。"
我梳理她额前碎发,虽然她的脸已经变形,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你看,这儿有花有蝴蝶,冬天也不会冷..."
暗门兄弟默默退到远处。我将脸贴在念念冰凉的小脸上,泪水浸透了她衣领。
三年来第一次,我能毫无顾忌地抱着她痛哭,不必担心被谁看见,不必顾虑王府规矩。
午时阳光穿透云层时,黄土完全覆盖了那个小木棺。
我亲手垒起坟茔,插上沿途采的野花。老五犹豫着递来一块青石:
"姑娘,要刻碑吗?"
我摇头,用匕首在石块刻了只简笔兔子,立在坟前。
"这样就好。"我抚过粗粝的石面,
我不想让他的父亲找到她,这是我对他最后的惩罚。
"来世投胎,莫要再碰见我们这样的父母。"
暗门兄弟在坟前齐齐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们与念念素不相识,却比那个血缘上的父亲更像个长辈。
下山时,斜阳将湖水染成血色。老七突然开口:
"蓝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我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一时语塞。
武将之女,除了拳法就是枪法,离了夫家竟不知如何谋生。
老七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我瞥见最上面那张——
"通宝钱庄,一千两"。
"这是蓝将军当年存在我们门主这儿的。"
老七将银票塞进我手中,
"十年前边关之战,将军为门主挡过一箭。"
我捏着银票的手开始发抖。父亲战死那年我才十八岁,他临行前摸着我的头说:
"阿洛要乖,以后跟着战王,就有好日子过了。”谁曾想,他用命换来的不是报答和照拂。
而是秦颜策的冷漠和强迫——多么讽刺的后路。
"将军说,若姑娘此生用不上这笔钱,就捐给边关将士遗孤。"
老七的声音突然哽咽,
"门主说蓝将军是早算到..."
山风卷着银票哗啦作响,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父亲若在天有灵,可会后悔当年救下秦颜策?
若不救,爹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借住战王府,更不会被秦颜策强暴。
第六章
江湖再起
暗门兄弟送我至山脚客栈便告辞。老五临走前又塞给我一块玄铁令牌:
"遇到难处,去任何码头找挂着红灯笼的渔船,出示这个。"
我攥着令牌和银票,望着他们消失在暮色中。
客栈灯下,我数清银票共两万两,足够在江南买宅置地。
还有张泛黄的纸条,父亲熟悉的笔迹力透纸背:「吾儿阿洛若见此信,当知父魂常佑。」
烛泪滴在"佑"字上,像颗浑浊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