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殊,”沈礼钊叫他,“星期五江伏在度假村组的局你会去么?”
“去,”唐殊躺在了沈礼钊的床上,长长地出了口气,嗤笑着说,“江伏现在拿老东西来压我,不去不行。”
他虚拿着手机,轻车熟路地往床头探手,把沈礼钊那件外套扒拉了过来,身体一蜷,手臂一搂,整个被衣服盖住了大半张脸,连说话声音变得含混不清。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来见我?”唐殊问道。
大本营村内时不时有犬吠,这会儿停了,恰好贡献了这片刻极致的安宁,沈礼钊听见他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也问:“你现在在哪?”
“说了就会来啊?来不了就别问。”
沈礼钊能想象到唐殊此刻的表情,他轻笑了一声,停顿少时,说:“明天吧,明天行不行?”
唐殊咽了咽喉咙,干巴巴说:“明天没空,明天有张智跟着去港口。算了,就星期五得了,你不是也要领着纪鸣去吗,烦不烦。”
“什么就星期五得了,有打算啊,什么打算?”沈礼钊嗓音有些低沉,隔着听筒更显得这问话像个深不可测的陷阱,“刚刚还装得挺乖,转了性似的,嫌我烦还想见我?为了什么,说说。”
唐殊一愣,反应极快:“你就是个混蛋!”
低低骂完,唐殊捂脸翻身,顿时感觉沈礼钊也看见了他躺在哪了、是副什么样子,立即将沈礼钊那件外套往旁边一甩,金属拉链打在床头,响声大而尖锐。
唐殊拿头抵着床褥,酝酿了好半天,想到沈礼钊刚才说他是装得挺乖,真的有点委屈起来:“因为我想你了,因为我太想你了所以想见你,想和你上床,我后悔了,后悔不准你回来了,你不是总说我发疯,一点也不乖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我是真的都忍着了,但真的很难忍住……我好想你,我不是装的。”
沈礼钊喉结滚动,眼神聚焦又失焦于远处黑黢黢的大坪上空,想起最近骤变的一切,喑哑出声:“小殊……”
“小殊。”
唐殊双眼紧闭,静静呼吸着。
沈礼钊突然问道:“如果,等一切结束了,你还跟我走吗?”
唐殊的呼吸在那一刻停了,他倏地滞住了,紧接着才猛然急促地吸气。心脏猛烈地震颤着,他不知道沈礼钊问的是什么意思,他连手都在发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世界仿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沈礼钊垂了垂眼,对这样的感觉习惯到觉得近乎平常。
他转身回了屋里,那破木门仍旧嘎吱作响,沈礼钊告诉他:“你还可以再想想,不着急,或者不用回答,到了那一天我们总能知道。”
唐殊闭着眼,眼泪顺着面颊就淌了下来。
他们分明清楚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就像唐殊问沈礼钊能不能出来见面一样。
但对唐殊而言,心里清楚和究竟能不能回答许诺,是两回事。
而比起唐殊愿不愿意跟他走,这一切能不能结束、怎么结束,是更令人难以面对又感到害怕的一个问题。
“既然这么想见我,”沈礼钊若无其事地直接把话题扯了回去,算做收尾,慢悠悠提出要求,“虽然你今天是很乖,但你也就只乖了这一天,自己欠了什么自己清楚,到时候记得提前做好准备,听见了?”
半晌,唐殊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沙沙地说:“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提前做好准备……”唐殊停顿了一下,认为自己现在多说一点就是弥补,于是说,“方便让你操我,因为我想和你上床。”
沈礼钊懒得跟他在电话里继续掰扯,只笑:“别哭了,留着点吧,有你该哭的时候。”
“……嗯。”他格外地顺从。
唐殊去把沈礼钊的外套捞了回来,重新把脸全捂住的时候,深深嗅着上面残留的气味,不满地发觉是自己在饭局上抽了太多烟、身上的烟味太重,把属于沈礼钊的气息和味道给盖过去了。
他听见那边沈礼钊的一声咳嗽,恍惚回神,问道:“要挂电话了吗?要睡了吗?”
“你不哭了再挂。”
“我没哭。”
“那你挂吧。”
唐殊闻言微微蹙起了眉:“我……”
手中烟头冒着红星,沈礼钊懒懒说:“好了,乖,睡吧,明天打电话给你。”
唐殊怔怔等了一会儿,发现沈礼钊仍然没挂断通话,不得不试着闭上眼。
唐殊这晚稀奇又不可思议的睡得很沉,第二天睁眼才看见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去连上了充电线,让手机重新开机,第一时间找的是最近通话记录。记录上的结束时间是凌晨四点四十五分零七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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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22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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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礼钊没有食言,连续两天将电话拨过来,他大概也在忙,有很多不便之处,时间挑的都是晚上。
两个人也说不了几句话,沈礼钊不是那种唐殊在电影里见过的、有多会说情话来哄着唐殊的人。在沈礼钊最需要靠唐殊才能在唐家立足喘息的时候,沈礼钊说得比现在还要少,如果床上那下流又轻佻的几句都不能算的话,其实几乎就是没有的。
曾经唐殊嘴里威胁“我杀了你”,也拥有下一秒就开枪的权力,沈礼钊却用不着哄人高兴,反正唐殊被他气跑一阵,转头依然找他,闷声就让他干。
唐殊对性爱的渴求那么显而易见,被操到眼神迷离的时候,那个骂骂咧咧的人就不见了,总是想来索吻,经常让沈礼钊短暂地觉得是不是换个人,对唐殊而言也是可以的。
现在他们也通了一些电话了,即使说不了几句,每次唐殊也会问沈礼钊“你有没有想我”,再自问自答一般抢先说“我想你了”,然后像是因为害羞,声音戛然而止,急匆匆地挂断。
沈礼钊不知道唐殊哪来这么多的小伎俩,虽然和以往一样,通通都不高明,很拙劣,他对那晚无法回答之事抱有的歉意也十分明显,但沈礼钊每次收回手机,依然忍不住笑了笑。
而唐殊每次这样挂断之后,咬着牙盯紧漆黑反光的屏幕,却从没等来一个回拨。
他想在心里把沈礼钊骂得狗血淋头,再想一想,又觉得自己既然得试着改,那么最好连在心里骂人也得忍忍。
唐殊对外忍江伏的挑衅、张智的背叛和唐徵,是权宜之计不得不忍;他对沈礼钊,是在想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从此时此刻起,他要把想对沈礼钊说的话、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和做,因为不诚实并不能帮他在有限的时间里再多获得一些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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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
唐殊前一晚从港口赶回来的,他错过了沈礼钊十点的那通电话,半夜又不想再打过去,并且非要回南景庭院。
路上耗时刚好抵消了他一部分的失眠,唐殊回来吞下一片安眠药就强行躺下睡了,一直到这天上午十点被闹钟叫醒。
拉开窗帘的时候,唐殊倒是睡精神了,看见窗外天气晴朗,不过云层很高也很厚,遮住了炽热的太阳,是个宜人的好天气。
他依旧没有开窗,看了一会儿转身去拿了东西,提上桌上那个纸袋,然后去了浴室。
江伏在度假村办的是正式宴请,唐殊从浴室出来换了正装,下楼时张智已经到了。
他去开了门,在张智的提醒下才注意时间,知道是自己洗澡花了太久。
车开进度假村的时候,外面的大坪里已经停满了各色豪车。
张智不跟他进去,唐殊独自上了台阶,连邀请卡都不用出示,入口处的保镖一见他便退开让行,边请了礼仪指引边通知对讲。
唐殊眯了眯眼,只觉得夸张。
而越夸张江伏的意图就越昭然若揭。
午宴地点位于度假村正中央的玻璃屋内,一路布置都排场十足,唐殊从专车上下来,穿过一片草坪和玫瑰园,大门推开迎他进去,他已是姗姗来迟,而午宴却并未开始。
所有人都在等唐殊,或者说是江伏在等。
东道主从台上下来了,穿着一身极不相称的像偷来的西装,连忙要请唐殊坐上座,脸上笑得谄媚,低劣的金光闪闪。
在场来了不少有关系的商贾富豪和官家子弟,唐殊基本全都见过且认识。显然,没有唐徵出面,江伏根本请不来这些人,也办不出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
此情此景明面是借着江伏胡诌的生日举办宴会,实则就是在向道上知情的众人宣布:外界传言不假,自今日起,唐家重新和大本营缔结合作关系。
在和江伏停在半路,应付众人婆婆妈妈又烦人的寒暄时,唐殊从一张张面孔里去找。
原本他以为他一进来,应该一眼就能看见沈礼钊,但四处都有花卉摆设遮挡视线,前来递烟搭话的人不断,在能寻找的范围里,唐殊变得越来越不耐烦。
直到唐殊被请上台致词。
玻璃屋内冷气适宜,唐殊垂着眼扫视过去,在台下成片的衬衫西服里,几乎是瞬间就看见了那个身着纯黑正装的身影。
沈礼钊连跟他登游艇的那天都是穿的常服、当做他的随从进场,如今也成了江伏的座上宾。
他挺拔健壮的身量被收进合身的正装里,头发不长不短,看起来有些粗糙强悍,却也英俊挺拔,两者之间没有丝毫矛盾,是唐殊认识沈礼钊快十二年来都从未见过的样子。
沈礼钊一双同样漆黑的眼睛缓缓而坚定地看过来,目光交接,唐殊停住了一瞬,说话的声音仿佛都在随心跳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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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伏受了指点,宴会全程都按怎么够档次怎么来,唐殊落座后,台上的弦乐手弹琴奏乐,服务生开始上酒水和菜肴。
席间唐殊话很少,大家都深谙殊少的脾气,虽然时不时起个话头,但也不会强行去招惹他不痛快。
唐殊在有人再次递烟时婉拒了,说最近不抽,戒烟,被当成是在讲笑话。
他随手摆弄着手里的西餐刀,面无表情地顺着方向望过去,他跟沈礼钊水平隔了两个圆桌,坐下便只隐隐约约看得见对方半个侧脸,抬手时的几根手指,以及坐在沈礼钊旁边的纪鸣。
唐殊在台上没来得及硬,此刻心中滋味难言,竟然恬不知耻地硬了。
下身本就被东西勒着,唐殊直接拿刀往嘴里送了块牛排,忍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借着去厕所的功夫从侧门走了出去。
他拨通了沈礼钊的手机号码。
三、二、一,响铃三声,沈礼钊接了,但没出声,背景音里弦乐悠扬。
“出来。”唐殊轻声命令道。
他沿着曲径往玫瑰园里走,横线的路很短,在玫瑰园的尽头是一片雾气缭绕的竹林屏障,后面便是度假村酒店。
耳边的弦乐不知不觉中居然停了,唐殊正要过马路,说:“6号房。”
“转身回来。”沈礼钊突然开口,嗓音低沉。
“干嘛?”唐殊迈出去的那条腿愣愣收了回来,嗫喏着重新问,“干什么?”
“太早回酒店房间不好,大堂里都是人,这边他们刚刚都在找你。”
唐殊“哦”了一声,突然变得兴致缺缺的,低着头往回走,还是忍不住嘴了:“那我回酒店呗,随便你去哪,你去找纪——唔——”
唐殊突然被捂住了嘴,虽然因为信任感觉瞬间传递的信息而减少了戒备,但双眼照样因为震惊反射性睁大;在攀上那截手臂的时候,他确认这混蛋就是沈礼钊了。
周围没人,他呜呜两声,反抗不怎么激烈地被沈礼钊拉着后退,一推一就间,摔在了竹林旁灌木丛后的草地里。
两人被灌木丛遮了个严实。
“怎么不回酒店了?”沈礼钊按着他肩膀,捂着他的嘴,笑了笑问道。
“滚开。”唐殊含糊艰难地说着,张嘴咬沈礼钊的指节,用舌尖舔沈礼钊的掌心。
他仰头躺着的地方草长得很深,草尖扎刺在皮肤上,耳朵、后颈和脸侧都阵阵发痒,沈礼钊压在他身上,手也被舔咬得很痒。
“你就是嘴硬,”沈礼钊说,“别的地方都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