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你跟我说就得了,知道吗?”
唐殊笑了一下,风把他领口吹开,张智刚瞥一眼就愣住了,目光闪烁好半天,唐殊很快也反应过来,场面陷入可怕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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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221-8-11
2: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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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殊回来时脸色有些奇怪。
他直接去洗了澡,急于脱掉身上皱巴巴、沾满了各种气味的衣服,热水从头顶浇下来才发现什么也没拿。
沈礼钊在外面敲门:“衣服,给你送进来?”
门开了条缝,水汽扑鼻而来,唐殊沾满水珠的手扯走了衣服,眼前的门又砰地关紧。
沈礼钊靠墙边站着,低头笑了两下。
不过唐殊最终没有拒绝擦药这件事。
他穿着宽松的T恤趴床上,后背让沈礼钊用手按着。裤子一脱,下半身光溜溜了,人就变得跟鹌鹑似的熄火了,乍一看乖顺无害。
沈礼钊看着他身上因为自己而留下的性爱与性虐痕迹。
那些青的、紫的、红的颜色就像烙印一样,很触目惊心的漂亮。沈礼钊是想过无数次的——在唐殊身上留下更多的烙印,让他痛,让他认错求饶,让他最好把曾经自己替他挡的鞭子都还回来。他想要这个人把小殊还给他。
然而自欺欺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些烙印只能长在沈礼钊被撕裂的人生和溃烂的心里,长成一根拔除不掉的刺。因为当它们像现在这样,出现在唐殊身上,沈礼钊才知道他弄错了——他的心脏并不会因此愈合,而是汩汩流出更多鲜血。
他手指沾了药膏抹上去。
沈礼钊先给唐殊揉着皮肤上的淤青。
皮肤被一点点揉热,也疼,但对唐殊来说是一种阔别已久的感觉。他想起以前沈礼钊总会在这个时候讲下三滥的笑话逗他,两人哈哈大笑,一个疼得龇牙咧嘴。唐殊闭上眼,他猎猎作响的身体被这种感觉填满,终于安静了。
这个人把脸捂在枕头里,只看得见一个头发蓬松的后脑勺。像小动物一样,发出很小的不清晰的单音,气音混着鼻息传入耳里。
沈礼钊知道是自己弄错了。
“张智看见了。”唐殊埋着头说。
“看见什么?”沈礼钊愣了愣。
“脖子上。”
沈礼钊抚摸着唐殊,看向他脖子上的吻痕,低声说:“游艇上他们都知道我跟着你了,没操服,很正常。”
唐殊扭头刺他一眼,陡然提声:“他开口就问是不是姓沈的那个王八蛋干的!支支吾吾比我还烫嘴,你以为他们是傻子,就我这副样子,像是上面那个吗?像吗?”
沈礼钊被他问蒙圈半秒,笑了。
“张智说要来一枪毙了你,你等着吧……”唐殊听见他的笑声,骤然咬上牙,喉结光动了动。
沈礼钊盯着他红红的耳朵,手指往下探,说:“你说了算。”
那根手指已经探入臀缝,把乳白色药膏抹匀在穴口,按了按,然后缓缓伸进去。
唐殊把头埋回去。
虽然沈礼钊动作很轻,但他指腹的茧磨人,药膏触感也刺激冰凉。唐殊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晚上房间有人来送餐,全是冷盘西点,唐殊扒拉了两叉子扔出乒乓响声,沈礼钊问他要不要出去吃。上午他们走过的地方应该也有夜市。
不出所料,白天混乱的街区晚上人也很多,简易破布棚搭在一起的摊位上亮起了钨丝灯,烧烤摊出街了,油烟飘了整条街。
唐殊站棚搭之间间隙的空地处。
沈礼钊拒绝了唐殊吃烧烤的提议,这会儿帮他买烟去了。
真是可笑,唐殊也不知道为什么沈礼钊有资格拒绝,然后自己也同意了。
他想,他大概是和沈礼钊重归于好了吧。
手边没烟又没人,闷得慌,唐殊看着街上的人,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唐家待太久,如今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附近几家全是烧烤摊,坐满了吆五喝六的男人、光膀子划拳打赌的醉汉。
唐殊半眯眼看着。眼前有一桌气氛正高涨,一个胸脯有青龙纹身的男人连吹几瓶,龙都像熟透了般泛起红色,他扒拉着对方挥舞中指,随后将酒瓶猛地甩在地上。
——嘭一声。
酒瓶紧接着转了几个圈,滚到了隔壁摊位旁。
隔壁水果摊位后兜着头巾的女人在哄小孩睡觉。
晚上买水果的人并不多,还在卖水果的人更是少见。余货只能贱卖,只要有客人一去,女人就会立即起身,同时孩子也会醒,那张小脸已经哭得很脏了,她收起皱巴巴的零钱,继续哄着。
唐殊看了半晌走过去。
钨丝灯下,女人黝黑的脸露出笑容。一笑脸上阴影更深,看得出一对落满沧桑的酒窝。
她扯出了塑料袋,唐殊接手,直直指着孩子说:“他哭了。”
大概唐殊的模样看着不够和善,女人下意识搂紧手臂,半捂住小孩的嘴:“对不起,对不起,您要买什么,我帮您选。”
沈礼钊回来的时候看见唐殊站在水果摊前,手里多提了一袋水果。他让沈礼钊付钱,沈礼钊把烟和热乎乎的竹筒饭拿给他,转头问老板娘需要付多少。
夹在醉汉的嚎叫声里,小孩的哭声也不绝于耳,连嗓子都哭哑了。
唐殊不耐烦地从沈礼钊手里扯出一张整钞,放在摊位上,在女人埋头找零时提议:“给他买颗糖,他就不会哭了。”
女人神经还有些紧张:“谢谢老板,他还太小了,吃不了糖呢......”
唐殊怔了一瞬,点了点头,不等她说完径直走了。
走着的时候,唐殊已经回过神来,他把那袋水果扔给沈礼钊,瞪了沈礼钊一眼。
“出来就吃竹筒饭,”唐殊警告似的先发制人,“从现在开始闭嘴,什么都别跟我说。”
大概是涂过药了,下午睡了一觉,又很能忍,此刻他走路的姿势自然,看着与常人无异。
沈礼钊悄无声息揽着他:”说什么?“
”我自己能走,又不是残废,“唐殊掰开腋下伸过来的手,”......等回去了你知道该怎么办,至少失联、办事不力这些罪名逃不过的,其余的......出来了再说。“
然后他就被扶上了肩膀。
沈礼钊问:”紧闭室两天还是五天?“
唐殊看向他:“你不是唐家的人么,养子,只能五天了啊,这不是我的规矩,要怪就怪老东西了。”
沈礼钊提着那带水果,手指摩挲他的肩头,低声说:“几天都行。”
唐殊抽着烟,拖着脚步走在他乡街头,心颤地沉默下来。
飘起的烟雾将目之所见遮掩得梦幻而不真切。
他看着路灯下两个影子挨在一起,确认两个在一起那就是一个。
他们靠在交叉口路边的栏杆上吃完了竹筒饭,不远处有人收摊了,一边拉着桌椅板凳,一边回头喊着小孩,说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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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221-8-11
2:18:9
12
唐殊人生过往中有二十年的时间不叫唐殊。
二十多年前,沟头镇全镇算起来也只有巴掌大,就那几条街,勉强围成一个破败残缺的圈,成了方圆几十里唯一能热闹起来的地方。
只有镇上有商店,有诊所,有学校,有黑车站点,能挤上面包车离开这片落后山林,去县里,去更远的地方。
也只有这里每月逢、6、9数字的日子有集市,让不少人找到活路。
每到这些日子,淌着泥巴和脏水在集市上锵锵踏步、到处乱窜的小孩很多。
他们穿着破衫烂鞋,依然很开心的样子,成群结队吱吱哇哇地做着游戏。
等天压黑,孩子们也早陆陆续续散了。
摆水果摊的女人收了摊,回头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小泥人,惊讶地张嘴,差点认不出人来。
——从头到脚,衣服、裤管全脏了。领口松松垮垮破了洞,脸上也脏,活是只花脸猫,那双眼睛心虚地抬起来,亮晶晶又怯怯的。怕被妈妈打屁股。
“这是谁家的小叫花子?嗯?“
“快起来吧,这脏的,快把板凳收好。”
“天黑了,怪物要出来了,等会把我们宝宝抓走了。”
女人拉上他的小手:“走喽,小殊,我们回家了。”
夕阳所剩无几,一大一小两人走上了回家的路,那个漆黑的小小的影子紧紧牵着妈妈的手。
妈妈叫他小殊。
同村的小胖有一天跟他争执,小胖说全天下的人都有姓氏;除了小什么的,所有人还会有个正经儿名字,没有人会姓“小”!
他大声地反驳,说他就是,他就是全天下唯一一个姓“小”的!
旁边有人笑了,说那是因为他是没有爸爸的人。
他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可看见妈妈脸色发白躺在床上,轻轻叫他,他又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妈妈是经常会叫他的,把他叫来也不为什么事,有时候会说一些他难以听懂的话,有时候只是抱抱他、亲亲他。他就陪着妈妈。
妈妈叫他小殊,跟他说很多的对不起。
他不知道妈妈哪里对不起了他,他想让妈妈不要再说了。
拖着捡来的书包去村小学报道的第一天,年过半百的老师问他,“你的名字”,他说小殊。
老师看了看父母姓名一栏,只有母亲林秀的名字,顺手帮他填上了林殊。
林秀是七年前回的林家村。
这个有着一对酒窝、笑起来很动人的漂亮女人,在凭借漂亮获得了短暂如泡沫般的虚妄爱情和一个孩子后,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石阶上荒草丛生,土砖房塌了半边,全世界只剩下了她和这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