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下去,让唐殊和别的孩子一样长大、念书,她无路可走,有什么活干,能挣钱,都去。贫穷吞噬了一切,林秀常常看着她的孩子,觉得就算一无所有,有小殊就很好了。
小殊一点点大就会开口说话了,那么懂事,她一直害怕孩子问起关于他父亲的事,而小殊也从来没问过。
后来那张歪歪扭扭写着林殊名字的卷子被带回了家。林秀像是解脱了。
这个家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父亲,那么有妈妈和儿子就够了。
从很早开始林秀便去集市上摆摊。
一到日子,她便会拉着木车出门,从天还没亮走到云里蒙蒙灰透光,去集市上抢占一个尽量好的位置。
一直持续到第九年,也终止于第九年。
唐殊记得那一年他好像是九岁,下午村小放了学,集市也收摊的收摊,回去的回去。但林秀每次都会等到最后才走。
她让唐殊先回去生火烧饭,她今天买了肉,等收了工她就回去给小殊做炸酥肉吃。
上灶台还有些费力的个子,他依然回家飞速点好了柴,生好了火,烧好了饭,搬了张板凳坐在家门口,把作业摊在腿上写。
天黑得已经看不清字了,他咬着笔头,隔两秒就抬头往黑黢黢的小路上看去,期待着妈妈和妈妈做的炸酥肉。
唐殊后来再也不吃炸酥肉。
林秀是在离她家最近的那个池塘边被找到的。池塘位于她回去给儿子做炸酥肉的必经之路上。
林秀的一只鞋掉在了池塘的草垛旁,木车和人都栽进水里,车上的东西都不见了,血把那一片的水草根茎染得鲜红。
清早的太阳把池塘照得波光粼粼,水面倒映着那个小小的影子。
唐殊梦见了那个小小的影子。
小小的影子被从可怕的水里打捞起来,站稳了,一只手再被牵住,他抬头,那个有着一对酒窝的漂亮女人、为了养活他变得苍老但依然很美的女人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个样子。
她牵着他,擦了擦他脸上的泥垢,对他说:小殊,我们回家了。
唐殊用力地抓着她的手,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他怕握着握着那只手就泡在了水里,再怎么摇晃都不会再有反应了。
眼泪从脸上淌下来,滴答滴答掉下去,掉进满是水草的水里,荡开了水面。
唐殊猛然睁开了眼。
还是睡前的姿势,他眼前是沈礼钊的胸膛,床头灯亮了一边。
“你做梦了。”沈礼钊捋了一把他的刘海,在唐殊要松开手时反过来紧紧握住了。
“嗯。”唐殊睁着眼,缓慢地回。
“知道自己喊了什么吗?”
“......你听见什么了?”
沈礼钊托着他的脸抚了抚,让他抬起一点头。
唐殊怔然地抬头,迷迷糊糊并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感觉沈礼钊身上很热。悄无声息被靠近一般,唐殊的嘴唇突然一凉。
嘴唇碰到嘴唇,一刹那触感冰凉柔软,但很快就在互相的含吮中升了温。沈礼钊吻着他,一点点深入,手上也将他扣得更紧,唐殊闭上眼,让沈礼钊的舌头探进来,他们的唇舌纠缠在一起,愈演愈烈,房间里满是粗重喘息和啧啧水声。
唐殊在剧烈的窒息感中用力咬了沈礼钊一口,分开时嘴角拉出银丝,转瞬又被扣着脑袋堵住了嘴。牙齿嗑得皮肉生疼,唐殊转手掐上沈礼钊的肩背。
这个啃噬人心尸骨的夜晚终于似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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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221-8-11
2: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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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于第二天回程的唐殊改变主意,他和沈礼钊在当地多待了好几天。也没去别的地方,成天就在那片热闹的贫民区瞎转,自由自在,如鱼得水。
回去前一晚,唐殊系着条随便在摊位买的宝蓝色花纹丝巾,勾着沈礼钊拐进了家地下酒吧。
酒吧破旧潮湿,音乐声把剥落的墙皮震得晃动,里面的空气并不好闻,翻涌着甜腻躁动又疯狂的气味。
他们娴熟地要了酒,唐殊在雾蒙蒙里看着沈礼钊,掸掸烟灰,在劣质粉色灯束下凑过去亲了一下沈礼钊的嘴角,举止恣意风流。
他的眼睛很亮。
透过暧昧轻佻的光晕,沈礼钊看见他的眼睛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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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唐殊喝了几杯,出来时像是不会走路了。
他让沈礼钊搂着,十分高兴的样子,一直说不要回去了,不要回去,继续喝。
“喝什么喝,别装醉,站好了。”沈礼钊拍了拍他额头。
唐殊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上去:”你松手啊,你松手啊!“
“一喝酒就发骚,”沈礼钊停在原地站定,垂眼看他,“也不挑地方?”
周围虽然没人,路也很黑,但对面几个石墩子过去就是条马路。路灯昏黄,时不时有车经过,远远还有未收摊的小贩。
唐殊脸紧贴着沈礼钊的颈脖,略带酒气的吐息湿热,他声音含糊地说:“不挑,想要……”
“想要什么,”沈礼钊停顿片刻开口,“不怕了吗?”
“……谁怕你啊,我让你往东,你敢往西?”
沈礼钊低笑两声,箍着他到了旁边屋檐下,掐了掐他的脸,漫不经心问:“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和他们出去喝酒,跟别人也这样?”
“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跟你比,”唐殊抬头看他,“只跟你发骚。”
沈礼钊总觉得今晚的唐殊有哪里不一样。也许,准确来说是他们俩。
在海港城的这两天,他们像是回到了曾经熟悉得刻入了骨髓的土壤,在这儿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存在。
“是挺骚的,”沈礼钊说,“以前都没发现。”
唐殊知道他说的哪个以前:“你不喜欢吗?”
一只手不管不顾地掏向了沈礼钊的裤裆。
沈礼钊拿他没办法了,一把抓住那只手,两个人都很用力,僵持不下,沈礼钊霎时转身将人按在了墙上,沉声说:“想让我在马路边动手,脱了你的裤子,把大家都吸引过来,让他们看看你是怎么光着屁股被我插的吗?”
唐殊感觉一阵冷风吹过,牵动着脑子里某根刺痛的神经作怪。而他在听完沈礼钊的警告后,下面几乎瞬间就湿了。
他慢慢松了手,心情被割裂成两瓣。
“今天本来说了不让你喝酒,”沈礼钊放轻手上力气,说,“你伤还没好,这些事别想了,知道了吗。”
一辆汽车在余光里飞驰而过。唐殊沉默半晌,开口却说:“你动手啊,我就是那么想的。”
没有丝毫征兆,他开始解着自己的裤子,扯开衣领,蓝色丝巾掉在了地上,“我就是不知廉耻,以前你没发现,现在也不晚——”
被扼住喉管一般,沈礼钊后悔了。唐殊本就在游艇上受过刺激,之前可以当成是情趣的话,现在对唐殊而言却可能是把尖刀。
他立即阻止了唐殊,握着唐殊的右手手腕,把人死死扣在怀里,唐殊胸腔起伏,压抑着情绪使听起来冷静,仍然在说:“我不止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好没好都是这样,很失望是吗?每次想对我好一点,就发现很失望对吧?没关系啊,你再那么对我,都没关系,我什么时候让你扫兴了吗……”
声音终于戛然而止。
唐殊被堵上了嘴。沈礼钊听完他说的所有,低头吻住了他,只剩下几声呜咽残留在耳边。
沈礼钊吻得并不激烈。他含着唐殊的舌尖和唇瓣吮吸,边探进口腔舔了舔唐殊的上颚,边伸手拉上他的裤拉链。
分开后,沈礼钊一颗颗把唐殊的衬衫扣好。
路上有行人经过,看看他们,当成是摸黑找刺激的情侣,嘿嘿一笑便走了。
唐殊脑子里的风停了。他微微张嘴喘气,然后哽着嗓子,低头看地。
真正冷静下来,他才想起自己听见的到底是什么,而他又把好好的气氛搞成了什么样。不是第一次了,唐殊抱着“已经是最差、不会更差了”的心理在死扛着。
将衣服规整好,沈礼钊摸了摸唐殊的脸颊,嗓音喑哑:“小殊,不会了,不会再那么对你。”
“唐殊。”他又叫他。
唐殊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沈礼钊。
“以后不会了,”沈礼钊叹了口气,“我舍不得。”
唐殊在夜色里红了眼眶。
沈礼钊点燃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火机口窜出火苗的那一瞬间照亮了两人的眼睛。
“我是不是像个神经病,沈礼钊。”唐殊说。
“我也想回到以前的,我也想……”
沈礼钊停顿了一会儿,说:“小殊,想以后吧。”
他吸了几口,抖掉烟灰,转过来把烟递到唐殊嘴边。
唐殊低头轻咬住了,又抬手夹着,后背直接靠在墙上,最终声音很轻地开了口:“回去之后,唐徵要见你,会把,会把和大本营交易的那头交给你去做。”
沈礼钊问道:“所以你不想回去了,也不想让我去,对吗?”
脸上的一点眼泪变成泪痕,唐殊喉头颤动,却没有说话,烟灰顺着手背掉下来都没发觉。
“可是不能不回去,也没有理由、无法阻止我去,对吗?”
沈礼钊夺过他手里的烟,扔了,一把牵着他的手离开那堵脏兮兮的门墙。
“从当年跑上船,到碰着你,看着你变成唐殊,谷仓被一把火烧了,再到现在。我无论往哪走,都没什么差别。
“但不往回走了。试一次就知道,往回走坏的变得更坏,好的却不知道还有没有。
“我们都是被这条命给拽着走的人,但没发生的事,再坏也总有那么点好的。”
沈礼钊说:“小殊,你就是那个好的。他们要把你拽走,我不让,就拽不走。这条命本来就烂到底了,它来了,我也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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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221-8-11
2: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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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唐殊跟着沈礼钊离开海港小城。
他们一来一回比原计划多花费了几天,踏进庭院门口,墙底下那片月季已经谢了,草坪上掉了层稀疏的枯叶和花瓣。
比唐殊先到家门的是唐徵的传话。
不过回来后唐殊照旧倒头就睡,直接在房间里睡了一整天,再睁眼只知道天是亮的,分不清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