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二王子三王子世子 本章:第32章

    徐羡骋本身就伤心又恼火,现下一股脑地发泄出来,“你凭什么打我?连——”他原本想说连孜特克都没打过自己,想起这段日子他挨过几次孜特克的毒打,不由得恨恨地把话停住了。

    “你派人去找他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陈届其实不爱操心徐羡骋这个事情,他本身就觉得徐羡骋这人遇上孜特克就得了失心疯似的,混账事做了一堆,还有脸呜呜哭。他觉得孜特克也是老倒霉了遇上徐羡骋,陈届心里一直挺喜欢孜特克的,觉得孜特克为人温和实在,只恨自己没个侄女给孜特克介绍一个,被徐羡骋哄骗走上了歪道。

    陈届思虑至此哼哼道,“找过了,人影都没瞅着。你听外头爆竹成天成夜响,大家都忙着过年呢,人又那么多,上哪儿给你找去。”

    徐羡骋眼泪直掉,把床边摆着的膳食一扫,那碗勺哐当哐当地掉了一地,“滚!滚出去!你来看我笑话的么——”

    陈届嗐了一声,“走就走——我真是犯贱,过年还来看你!你就自己呆着吧。”说罢抬脚走了。

    徐羡骋浑身发起抖来,他想爬起来,浑身却没有什么力气——他还发着热,他低头看自己的肋下的伤,那儿还没愈合,比梦里的情况好了很多,只是摸上去仍然有钝痛,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这么久都没有好。

    徐羡骋哆嗦着手,给自己套上外衣,脑门出了一头汗,直起身子才发现头晕眼花的,浑身不舒服,那毒的劲儿还没过去。

    徐羡骋知道自己暂时是不能亲自去找孜特克了,他痛苦得发起抖。

    ——孜特克去哪儿了呢?他会去哪儿呢?

    西域这么大,若他去了李琚的地盘,会不会被发现,那个刺青会不会害得他被官府擒拿、被人虐待?若他去了中原,他连官话都说不好,又怎么去讨生活呢?徐羡骋又怎么去找他?

    孜特克若不是恨极了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若是孜特克不关心自己,徐羡骋痛苦地想,为什么走前还看了眼自己的伤口,为他伫足了片刻呢?

    但若是孜特克心里有自己,为什么走的时候连头都不曾回?

    徐羡骋反复地想,流着眼泪,好半日听见外头传来响声,他以为是陈届回来了,却听见有人在外头出声道,“徐大人,外头有信。”

    徐羡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进来。”

    来人恭恭敬敬地给徐羡骋一封信,眼睛很老实,不乱瞟,退了出去。

    徐羡骋打开了信,看了一会儿,浑身抖了起来——那信里说是羌妃的尸身不翼而飞了,这事被朝廷的人压着,怕说出去不好听。

    徐羡骋顿了顿,心里闪过万般猜测,却停留在最让他难过的那个想法上。

    徐羡骋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又痛苦,“妈的……”他浑身发起了抖,“我算什么?”他发起狂来,“我算个屁——人都死了,他都要带走……我呢?我算个屁——”

    徐羡骋将房内一切能砸的都砸了,手指被那些瓷器刮的鲜血直流,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嘶哑地哀泣着。

    -

    孜特克骑着马,身上穿着厚重的衣袄,浑身上下只露出眼睛,他背着包袱,晃晃悠悠地赶着路,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积雪旷野,偶尔伴随着几颗光秃秃的树,直到天的尽头都是一片洁白。

    孜特克想起几天前他临走时和额吉恰的对话。

    额吉恰把铁壶交给他,“这是小姐和她的孩儿……”

    孜特克垂着眼,没说话,他接过那壶,手微微发着抖,喘不过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儿。

    “徐羡骋还在外头,你们找人去扶他吧……外头这么冷……”孜特克沉默了一会儿道。

    额吉恰有点愣,听见孜特克还在说徐羡骋,“你……”他叹了口气,“你去吧,府里头人多,冻不死他的。”

    孜特克最后朝着世子府的方向望了一眼——对于徐羡骋,孜特克本以为自己早就恨上了徐羡骋,但此时竟然说不清此时自己心里的滋味,也许他们未来都不会再见了。

    孜特克从回忆中回过神。

    他赶了许多日的路,沿路遇上一些村落,都是些小地方,外头打仗热火朝天的,这些地方穷得掉渣,打它都要亏掉裤子,所以对这些地方没什么影响。

    今年冬季尤其长,从前没有这么长的一个冬天。

    因为穿得多的缘故,孜特克脖子上的刺青并没什么人看到,让他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到了夏季……又该怎么办。

    孜特克记不清自己行了多久,日子一天天地捱着,战乱年什么都稀缺紧俏,就算精打细算,盘缠也花得极快,不出多久,孜特克就会成为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这日他终于到了巴图,远远望去,昔日的村子里已经没什么人烟,他是傍晚到的,为的就是不要让人看见自己。

    孜特克路过自己曾经居住的院落,那儿杂草有半人高,显然是久没有人居住了,他在院后墙角边挖了坛酒——那是他曾经给徐羡骋埋的,打算给这小孩娶亲时满上的,现在没啥用了,况且他也觉得哪个姑娘或者男的跟了徐羡骋都得倒八辈子霉,想想都亏心。

    他选了个胡杨下的小山坡,给玛尔罕挖了块地。

    孜特克心中痛恸不已,一切都变了,这段日子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但到了这个村落,他想起了很多东西。

    他给自己灌了一口酒,酒味道粗劣,但也确实是过去他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以后……”他红着眼,坐在那小小的土堆前,“你便托生在个普通人家吧,不要生到这里来,生去兀人家里,他们那儿的女孩地位高些,你也过得自在些……”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对不住你……早就没有脸见你了……”

    他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悲哀地想,可怜小姐生前那么美丽尊贵,死时候连自己的一块石碑都没有,不能也不敢留下,那些前尘往事在他眼前浮光掠影一般地略过。

    他回忆起幼时的母亲,孱弱的弟弟,凶恶的主人,其他沧桑疲惫的农奴,善良温婉的玛尔罕,军营里的其他将士……

    狡黠可爱的徐羡骋、恼羞愤慨的徐羡骋、冷酷残忍的徐羡骋……

    孜特克又想起徐羡骋了,之前几乎每分每刻他都会想起对方,他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已经有好长一段时日了。他不再想什么爱恨了,去想这些已经使他精疲力尽,徐羡骋像是掺了毒的烈酒,他栽了个底朝天,遍体鳞伤。

    孜特克确信自己不会再见到徐羡骋了,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了,从前同一屋檐下的农奴,除了那位老农奴,很少有活到四十岁后的,孜特克算了算时间,自觉不过剩十来载。

    孜特克想,他生来是农奴,现在依旧是奴隶,苟活着一日都是偷生,活着就是稳赚不赔的。

    他不想再为谁活着了,下半辈子,他想为自己而活。

    孜特克最后给自己灌了酒,对着坟墓道,“玛尔罕……”他喉咙沙哑,他已许久没有喊玛尔罕的名字,自他认识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后便再没开过口,这个名字让他喉头发热,几乎要哽咽出声,“……我走了……我会好好活着的……你不要担心……”

    他望向自己曾经呆过的院落,想起少时的母亲和弟弟,孜特克在心里唤了他们的名字,想到自己从今以后孑然一身,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留下亦或者离开,分别对自己、对他们又意味着什么,孜特克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了。

    这一切又让他没法不想起徐羡骋,心中悲哀加深了。

    孜特克起身,砸碎了酿酒的瓦罐,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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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孜特克没有想过自己会再一次见到徐羡骋。

    已经过了三年。

    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说蚩人公然反水,与额尔齐玛几番争夺都护府,恪善几经易手,被不同阵营反复审判除奸,惊扰百姓无数,灾民遍地。

    狄恰这几年没发生什么战事,听说这两年风调雨顺,一直有农奴贫民逃往狄恰。但可能是有坐山观虎斗之意,对额尔齐玛和蚩人一直按兵不动。

    而孜特克这边,这几年,说过得好,也不算好,风餐露宿的,他做过苦力、做过车夫、在驿站打过杂,他从不在一个地方呆久,也确实呆不久。耳后的刺青有几次被发现了,因此吃了很多苦头,添了很多伤疤;但他确实见识了很多地方,很多事情,想了很多,他确实觉得自己的心境不一样,释怀了亦或者看开了很多事情。

    只是再次见到徐羡骋,将他自以为的一切都击了个粉碎。孜特克本以为自己忘记了,但再次见到徐羡骋,那些记忆又回到了他的眼前,仿佛就在昨日,徐羡骋还是个稚气少年,到了今日,就变成了一个男人。

    徐羡骋望向孜特克,眼里满是怀念和痴迷,他轻轻道,“叔叔,上马吧。”

    孜特克不吭声,闷着头往前走——这儿没有给他的马,他是宁死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和徐羡骋骑一匹马的。

    徐羡骋见他不坐,也下来陪着他走。

    孜特克跟着徐羡骋一行人来到了城外的帐营。

    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城池,有额尔齐玛的残部在此负隅顽抗,军队只能在城外驻扎。

    孜特克被带向中帐,他本以为不会有人认识自己的,但三年的时间并不能改变很多,一路上有些人似乎还是认出了他,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的,能听见窃窃私语声。

    “有事不能在外头讲么?”孜特克望着中帐,不愿进去。

    徐羡骋顿了顿,笑道,“我想和叔叔单独叙叙旧,作什么这么防着我?”他软下声道,眉眼乖顺,“叔叔,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

    孜特克没搭腔。

    他进了帐,徐羡骋给他搬了把椅子,孜特克站着没坐。

    徐羡骋也不觉得尴尬,表情依旧温柔。

    孜特克望着徐羡骋,他一路上没有机会这样观察这样的徐羡骋,他恍惚了一会儿,想,这个孩子真的是长大了。

    曾经徐羡骋的脸上还带着些少年原有的圆润,而现在,已经褪去过去的青涩,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高大俊美的青年眉眼弯弯,极是温柔,仿佛将过去的锋芒和戾气都隐匿了似的,浑身散发着一种内敛的气息。

    孜特克有些恍惚。

    “叔叔……”徐羡骋上前,握上了孜特克的手,“我很想你……我小时候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青年眼波中有悔意和愧疚,“我很后悔,让你伤心了,我之前去找你,想和你道歉……”

    徐羡骋想起之前他循着迹象去找孜特克,在某地听说有个外貌很像孜特克的男人,被发现是奴隶,被打断了一条腿,瘸着腿逃走了,当地人用瘸子代指孜特克,一想起这事,就让他心头酸涩。

    “叔叔的腿能给我看看么?”徐羡骋道,“我想看看叔叔之前受的伤……”

    孜特克顿了顿,他想徐羡骋既然能找到自己,自然也能打听到这些事情,所以并不惊讶。

    “早就好了。”孜特克淡淡道。

    徐羡骋望见孜特克这一副不想和自己有过多交流的模样,表情僵了僵,接着他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叔叔,我知道你不信我,可这已经三年了,我早就知错了……我那时候太小了,不懂叔叔的心,从前我只知道叔叔做农奴的时候吃了很多苦,但不知道叔叔心里的难过,我现在都知道了,只恨不能补偿叔叔……”

    孜特克本来就很不愿意去想过去的事情,徐羡骋哪壶不提开哪壶,“不要再提这事了。”

    徐羡骋望着他,眼神哀怨,“叔叔,我那时候还小,我蠢极了,若是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孜特克抬脚准备往外走,被徐羡骋拉住了袖子,“叔叔,你留下来吧。”徐羡骋知道此时的孜特克心里定是对这话嗤之以鼻,“叔叔,我想补偿你……你在外头漂泊流浪的,刚刚若不是我找到了叔叔,真担心叔叔出事,外头蚩人和兀人还打了起来,到处没个安生,我担心你……”

    孜特克道,“不用你担心,我很好。”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他确实是因为奴字刺青难以释怀,又因为之后徐羡骋的一系列出格之事而心生凉意,但今日听到对方的道歉,嘴里泛起苦味,是啊,他想,徐羡骋前几年就是个小孩子,不太懂事,又一直是那种耍赖打滚的脾气,孜特克心里早该知道,不是么。

    他觉得释怀了些许,并不是他原谅了徐羡骋,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徐羡骋也很残忍,要真的这么算起来,两个人之间是一笔烂账,谁也算不清楚。

    徐羡骋望着他的神情,知道孜特克内心受到触动,于是乘胜追击道,“叔叔,这两年,我去了很多地方,我看了好些乡下农奴的日子,痛心极了,叔叔……从前我以为所有奴籍都是官奴那样的,想不到农奴更……”

    虽然同为奴籍,但农奴多分布于穷乡僻壤,又多为羌人兀人,汉话说得不好,就算去官府也怯场,申冤无门,自然是被往死里折磨;官奴身上刺了字,只有达官显贵可蓄,虽说这帮官僚大多虚伪,并不比羌兀人好上多少,但若是弄死官奴,一是名头不好听,二是还要赔钱,可能还要被参上个不仁的罪名,有这一层限制在,不至于让官奴落得个凄惨而死的地步。

    ——当然,一个是忍受屈辱地苟活,一个是因百般折磨而短折,没有什么孰高孰低。

    孜特克一阵烦躁,徐羡骋这话颇有些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感觉,“你不懂,你现在也不懂。”

    徐羡骋忙道,“……我从前确实混蛋,我刺字是因为当时愚蠢,以为能栓住叔叔,我当时以为,待我和那些达官显贵平起平坐之时,便可以做到像他们一般,将谁都踩在脚下,罔顾所有人的意愿。可我做不到,我天生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我忘不掉过去的日子,忘不掉那些同叔叔一般的人……”他停了停,“叔叔,待我攻下都护府,我便会废了奴隶这一规矩,从那时后,便再没有这个东西了。”

    孜特克愣了许久,“你说什么?”

    徐羡骋道,“叔叔,我做了很久了,这些年狄恰富户的土地大多已经充了公,城内也没有什么奴隶不奴隶的了。”他短短几句话,便概述了过往血腥的三年,在这样蓄奴已久的西域,做出这样的事,必会遭到极其剧烈的反扑,一切都让孜特克难以想象,“所以这几年,我在狄恰整治,腾不出手与李琚争夺地盘。”

    “叔叔……”徐羡骋道,“你留下来罢,叔叔,比起在外头颠沛流离,不如留下来,狄恰现在已经大稳,待我攻下更多的地方,便要将这一套推行。”

    孜特克眼神震动,他从小便知道奴便是奴,最多是废除奴籍,从未想到有这样废除规矩一说。

    “我猜,叔叔同我一样,心里定是恨透了这些,”徐羡骋道,“我想要叔叔留下来,当年高祖便希望废黜蓄奴,只是后人为私利倒行逆施,”徐羡骋道,“我便要做那个拨乱反正之人。”

    孜特克神情犹豫而震撼,“你……”这般言论过于惊世骇俗,他从未有想过这样的法子。

    徐羡骋见孜特克神情恍惚,知道对方心里松动,心中更为喜悦,趁胜道,“我不会再和叔叔赌气了,若是叔叔不愿和我重修于好,若是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也会知足,我从前伤叔叔太深了……我很后悔……”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神情委屈带着心碎,“即使这样,我也想叔叔留下来,我们还做从前的叔侄,好不好?”

    这个叔侄说出口,徐羡骋都觉得自己脸上定是惺惺作态,虚伪极了,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层关系。

    孜特克不去看徐羡骋的脸,道,“让我想想。”

    徐羡骋轻柔道,“好,叔叔,我不逼你,这些年,我梦里都是叔叔,总是在想,你过得好不好……每每看到那些奴人,我都难受,若我早日知道这些便好了……也不会……”

    孜特克打断他的话,“别说了。”他说,“我不知该不该信你。”

    徐羡骋眼泪汪汪的,他本身极其俊美,此时表情脆弱又受伤,“叔叔,给我一个机会吧,我想念叔叔,若你不依,我不会再勉强叔叔,叔叔,你就信我这一次……”

    孜特克没有回答,兀自往回走,他让徐羡骋不要跟上,“你不要过来。”

    徐羡骋嗯了一声,望着孜特克远去,他只吩咐了几个大头兵去给孜特克安置住处。

    过了一会儿,外头传来了声响,徐羡骋抬起头,原本欣喜的眼神,在看见外头站着陈届的时候,便停住了。

    陈届嘿了一声,“徐羡骋,我听说你找见你叔叔了?”

    徐羡骋嗯了一声。

    “是他愿意跟你回来的,还是你绑他回来的?”陈届道。

    徐羡骋嘴角上扬,“刚开始不愿意,”他给自己撩了撩额发,“他会愿意的。”

    徐羡骋想,他知道孜特克从小是农奴,定是最在意外人的眼光,想被世人瞧得起,从前徐羡骋毁掉了孜特克在意的一切,而他现在,自然不会再做出那样的蠢事了。

    徐羡骋的抬起眼,脸上浮现出一丝志在必得,“他会留下的,之后再慢慢来,我不怕等。”

    陈届眨了眨眼,他摸了摸鼻子,原本着急过来是怕徐羡骋见到了故人发疯,现在一看,怪正常的,“好吧,我待会儿去瞧瞧他,”他想起孜特克刚走的那段日子,徐羡骋撕心裂肺的模样,和现在这般状况形成鲜明对比,心里不由得啧啧称奇。

    徐羡骋瞥了一眼陈届,“你去看看孜特克吧,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陈届离开了。

    徐羡骋坐了下来,他想,孜特克变了很多,他晒黑了很多,胡子拉碴,眉眼深凹,额头和脖颈显眼的地方也添了伤疤,显然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头。

    徐羡骋心里发酸,他过去恨过孜特克,怨过孜特克,但这些念头在见到孜特克的时候,都烟消云散,他想,自己若不是太爱这样一个人物,又怎么会发狂到那样癫狂而无可救药的地步呢。

    可待他明白了一切,又太晚了。孜特克明明是个顶心软的,徐羡骋心里清楚,孜特克可能从一开始只把他当做孩子,但在他不断地撒娇纠缠下也慢慢软化了。孜特克对他并不是完全无意的,若他当年不那么急躁、嫉妒和愤怒,肆意地拿自己所拥有的伤害对方,他们本不该走到那一步的。

    徐羡骋也不是不能用手段去得到孜特克,但想到之后又要陷入相互僵持憎恨的深渊,他觉得难过,孜特克心软。徐羡骋明白得很,只要能把孜特克留在身边,假以时日,他不怕做不到让对方回心转意,他曾经就做到过,现在也是一样。

    但就是连这段时间都让徐羡骋感到难熬,他想念孜特克,想念孜特克温和的嗓音,结实有力的怀抱,他从未这么渴望过,无数个夜晚,他想着孜特克扭动的腰肢,结实的大腿,但当他醒来,身边空无一人,那日被抛下的记忆便浮现在眼前,他嘶哑着蜷缩起来,内心都是痛楚和不甘。

    思虑至此,徐羡骋深吸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

    “孜特克在哪儿?”

    孜特克在帐营内,见到了刘照。

    刘照没怎么变,在徐羡骋手下做事三年有余了,他是一副娃娃脸的长相,几乎没什么变化,“孜兄……”他挠了挠头,“吉恰让我来看看你。”

    孜特克愣了一下道,“额吉恰不姓额。”

    刘照嘿嘿笑道,“我知道,这样比较亲密。”

    孜特克沉默了一会儿道,“额吉恰呢?”

    “徐大人不让他来见你,”刘照道,“三年前他和额吉恰……争执过一次……”

    ——何止是争执,徐羡骋差点就把额吉恰下了大牢,若不是以为他知道孜特克的方位,额吉恰不一定会在当时歇斯底里的徐羡骋手里活下来。

    孜特克沉默了很久。

    刘照问:“孜兄,你……是否要留下来呢?”

    孜特克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但徐羡骋应当不会放我走。”说完他觉得可笑,他确实没得选。

    刘照支支吾吾道,“他……他很想你,刚开始的时候那样子,中了毒,生了一场大病,我以为他活不下去了,但那个时候听见你的消息,他又强撑着起来,要去见你,但什么都没找到……怪可怜的……”

    孜特克道,“别说了。”他心中烦躁——他不知道是不是徐羡骋特地让刘照来告诉自己的。

    孜特克这三年,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徐羡骋,很少想起对方,但当他被捉回这里,所有人都在提醒着他和徐羡骋的过往,他闭上眼,原本以为早就忘却的东西却又浮现在他心中,那些他以为抛下的过往,原来从未忘记,只是期待着一个破土而出的点。

    孜特克听见外头的响动声,他出了帐,外头传来逐渐清晰的人声,发现是几个来给他送东西的大头兵。

    孜特克抬起头,发现徐羡骋站在不远处,笑着望向自己。

    “叔叔,我让他们给你整理一下帐子,你就住在这里吧。”徐羡骋的声音带着告饶和请求,听起来十分可怜,“叔叔……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我真的只想叔叔好好的……”

    孜特克垂下眼,他想,他定是不能和徐羡骋回到从前,在一个坑里栽了一次,自然不会栽第二次。他反正也走不了了,横竖是得留下,若徐羡骋所说属实,他并不介意继续留在军中,假以时日

    他也许可以与徐羡骋和睦相处,但再不会像从前一般了,孜特克想,他不想再和徐羡骋纠缠了,他们的开始或许本就是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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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入了夜,孜特克给自己打了点水擦身子。

    他腿上的锁链已经取下了,牵动着从前的旧伤走了几日,孜特克这几日站立久一点都相当难受。

    他脱下外衣,帐篷里头没人气,外头又冷,寒气入侵,冻得他发起抖。

    孜特克擦到一半,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帐铃的响声,“谁?”他转过头去,望见徐羡骋站在帐外。

    “叔叔,”徐羡骋道,手里拎着药膏,“我给你送药,让我瞧瞧你的伤口罢。”

    孜特克上身湿答答的,也没办法现在穿衣,“你进来为何不在外头叫一声?”

    徐羡骋望见孜特克胸乳上的乳环已经取出,心头不由得一阵难过,“我从上午便想来见叔叔,但叔叔说要一个人想事情,我好容易捱着,又听他们说你腿伤还没好,晚上便实在睡不着,心里难受,便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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