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离开了,孜特克想,他难受得很,却也知道这是必须的。
半夜徐羡骋躺在被褥里,他望着不远处熟睡的孜特克,孜特克睡得很安静,他的深卷发贴在脑门上,少了平时攻击性的五官,衬得人安静而温和。
——自从孜特克不愿意和他睡一床被子后,徐羡骋便赌气不再和孜特克一起睡了。
徐羡骋想去摸摸孜特克,但又怕惊醒孜特克,孜特克不让他和自己一起睡觉,他觉得受伤而愤怒——他赌气不和孜特克睡觉,却又实在难受,他渴望孜特克怀抱的温度,他回忆起自己刚见孜特克那一晚,对比之下,只让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浑身发冷。
徐羡骋伤心地想,他不会任由孜特克离开的——他总疑心孜特克会一去不归,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总期待着和孜特克在那小山村安稳地过日子——稳定的生活伴随着是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孜特克可能会成家,可能会有其他的女孩与孜特克生下另外一个小农奴——那样即使他和孜特克生活在一起,依旧是形同陌路。
徐羡骋想,他得把孜特克带走,无论用什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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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孜特克这天结清了工钱,还陪着徐羡骋去庙会逛了逛。
恰逢汉人的春节,因为有兀人和羌人的生意可做,徐羡骋的客栈没打烊,这使得他大为不满——长工还有春节放呢,他居然没得空闲休。
于是乎,徐羡骋偷溜出来和孜特克一起跑了,留下陈届一个人在客栈里破口大骂。
孜特克没逛过庙会,此次陪着徐羡骋来凑凑热闹——他们先是去摸了关公庙外的石猴,徐羡骋费了吃奶的力气才在孜特克的帮助下挤进了人群,孜特家站在人群里就像一堵厚实的墙,挡住了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算是顺利地讨了个吉利彩头。
徐羡骋是个容易满足的,高兴得不行——自他记事起,便没有人陪他过春节,母亲疲于操劳生计,父亲醒酒的时候极少,就连这么一年的温馨日子,他都没有享受上多少。
而今天,有孜特克陪着自己,徐羡骋想到这里,原本郁郁不快的心境也不由得稍微高兴起来,他抬起头望向孜特克。
这是孜特克第一次经历汉人的春节,他不懂哪些忌讳和规矩,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孜特克望着不远处忙于观看舞狮的人群,侧颜被远处跳动的烟火交映着,古铜色的侧颜显得十分温柔。
徐羡骋微微昂起头,他注意到自己现在和孜特克只差了小半个头,不久前他还才堪堪到孜特克下巴。徐羡骋忆起自己逝去的爹娘个子都不矮,他想,总有一天,自己会高过孜特克,那时候他就可以以另一种身份站在孜特克身边了。
单单想到这一点,徐羡骋就很满足,自从遇上孜特克,他便一直希望自己能够长高长大,他讨厌总是被当成孩子,尽管如此,他又忍不住喜欢用自己的年纪来朝孜特克讨些甜头,这使得他内心相当复杂。
——徐羡骋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也搞不懂孜特克的想法,他觉得自己懵懵懂懂的,混沌极了。
徐羡骋还没郁闷上一会儿,便被孜特克捏了捏膀子,他抬起头,望见不远处,关公庙屋檐下高高地挂着一枚大铜钱,铜钱孔中有一只小铜钟。
有许多人在那周围熙熙攘攘地围着,人群中不乏有人掷出手里的铜钱,大多数没有掷中,但依旧在那儿嘻嘻哈哈。
徐羡骋很早就听说过,若是能用手中的硬币投中铜钟,就能心想事成,这是庙会上最热闹的活动,孜特克不知其缘故就当着有趣玩了。
徐羡骋看得入迷,却见孜特克从怀里掏出几个子儿,趁势投了出去。
孜特克准头不错,虽然没中,都是擦着边过的,有些可惜,人群发出了嘘声,孜特克有些赧意,挠了挠头,笑着把子儿给了徐羡骋。
徐羡骋却迟疑地顿了顿,他想,这个铜钟可以心想事成,那他许什么愿呢?
徐羡骋想了很多,他想,如果孜特克永远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就像现在——他刚想到这里,还没做出决定,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女人面上覆着薄纱,身材窈窕,一席丝缎衣裳,身上的银饰亮眼,正在庙前窃窃私语。
——是玛尔罕。
玛尔罕没注意到他们,她身边站着几个姑子,还在窃窃私语地传递看着手里的签条——她们走的是女眷专门的小道,徐羡骋估摸着他们这个节点儿出来,是来给王妃娘娘祈福的。
徐羡骋脸色僵了僵,他收回了眼神,引导着一无所知的孜特克看向另一头的铜钟。
他不满地想,如果真的要心想事成的话,他希望孜特克再也不要想起玛尔罕。
孜特克只需要自己就足够了,徐羡骋想,他掷出手里的铜钱,力道很大,铜钱稳稳地击中了铜钟,铜钟叮了一声,晃荡了起来,人群里嘈杂起来,看向他们两人,连声道喜。
——徐羡骋没说话,他努力掩饰着内心因此而带来的喜悦,转头看向孜特克。
孜特克对他的反应有些茫然,他笑着看徐羡骋,古铜色的面庞在倾泻的朝阳下发出特有的色泽,徐羡骋望着他英俊硬朗的脸庞,内心说不出什么滋味。
徐羡骋露出一个微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神情定是带着些恶毒的满足,他不信鬼神,却从未如此地为这样的兆头高兴过,他伸手从孜特克的腰间穿过,搂住孜特克的侧腰腹。
孜特克浑身抖了一下,他想躲,似乎是想起这是最后一天的缘故,他最终没躲,对着徐羡骋露出一个微笑,“怎么了?这么高兴。”
徐羡骋揽着孜特克,低声道,“走吧。”
徐羡骋离开的时候,他转回头,望向玛尔罕的方向。
玛尔罕定是因为动静而注意到了他们,她眼睛瞪得很大,眉尖微蹙,眼里有着不可置信和隐隐约约的泪光。
徐羡骋没说话,他转回头,带着些满足和喜悦,他知道玛尔罕并不清楚自己的小心思,也知道这样莫名的恨意和妒忌只会让孜特克厌恶反感,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这种心境。
他讨厌和任何人分享孜特克,想到孜特克曾经心上有过别人就足以让他辗转反侧。
他也只是想想,他觉得内心像是破开了一个口子一般,空洞洞的,无论他从孜特克那里获得什么,那贪婪的洞都吭哧吭哧地漏风,他觉得不满足——他不想要被施舍亦或者怜悯,他想,总有一天他要堂堂正正地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
孜特克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他低声地和徐羡骋说话,他就要离开了,就像所有孩子需要远行的父母一般,他放心不下徐羡骋。
徐羡骋知道孜特克的想法,也不说破,他知道孜特克是为了自己好,但难免心里有怨,他最喜欢利用这个机会和孜特克撒娇,只是无论孜特克表现得多愧疚,他内心都空落落的。
他望着坐上驴车上的孜特克——时间不早了,孜特克回去将是很晚了。
孜特克不让徐羡骋搭把手——徐羡骋身上是新衣裳,那是孜特克特意给他置办的。
孜特克刚搬了些行李,那儿染上了孜特克做工时乱飘的泥尘,脏兮兮的。
孜特克怕脏了徐羡骋的衣裳,直道,“好了,我自己来,阿骋,你先忙去吧。”
孜特克搂紧了外衣,那外衫大的很,路上风大,头上的绒帽几乎将他半张脸遮去。
孜特克看着徐羡骋给他理绒帽,浑身不自在。
“叔叔,路上小心。”徐羡骋依依不舍道。
孜特克点了点头,“我走了啊。”
徐羡骋没说话,半晌才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
孜特克蹬上脚鞍,他拉住了驴车的缰绳,让驴车慢慢离开驿站。
徐羡骋从未如此恨过孜特克的背影。
徐羡骋红着眼回到了客栈。
陈届看他的衣裳,“新袄子呀,”他望见徐羡骋的红眼,啧了一声,“今天没少哭吧,你都几岁了,没断奶似的。”
徐羡骋不理他,他到客栈柜前抽出自己的小册子,计算着下一个可以见到孜特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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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开春了,天气暖了起来,龟兹城内来往的客商也多了一些。
这段时间孜特克来了城里两趟,给脖子都给盼长了的徐羡骋送了一些吃的。
孜特克没有很多时间和徐羡骋在一起,春耕活计很重,孜特克每次来一趟,还没站上一个时辰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徐羡骋心疼孜特克,他知道孜特克来一趟不容易,徐羡骋准备自己抽空回一趟巴图,去看看孜特克,客栈就算是忙时,闲暇也比孜特克这样务农人家要多得多。
只是孜特克一直不喜欢徐羡骋做工的时候三心二意,所以这次徐羡骋打算回去,也没和孜特克说,计划偷偷溜回去,待孜特克发现,事情也成为定局了。
徐羡骋这天欢欢喜喜地打了烊准备离开,陈届拿他也没办法,嘴上吩咐着他早点回来,徐羡骋应了一声,出门却一下没站稳,差点一个绊子跌坐在地上。
——徐羡骋发现身上被阴影罩得严实,他抬起头门口出现一个塔一样的壮汉,两鬓剃光,串着鼻环,是兀族武人的打扮,身影像一座山一样,徐羡骋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徐羡骋是第一次见这样铁塔似的男人,正张着嘴发愣呢——哪怕他曾经被征过兵徭役,他还从没遇上这样不怒自危的武人,不由得有些紧张。
陈届瞅见他发呆,生怕他把不该惹的人惹了,立马迎了出来,假笑道,“哎——羡骋你愣着干啥,还不快给客官让让,上茶水?”
徐羡骋愣了半天,呆呆地嗯了一声。
“客官外头几位啊。”陈届搓着手,笑嘻嘻地出来迎接。
徐羡骋跑去后头抄起了水壶和抹布。
那人沉默片刻,比了个数。
陈届招呼着武人上座,徐羡骋忙中插空给武人上了茶,便一溜烟从后门跑了——生怕陈先生抓住他让他晚点走。
徐羡骋没有驴车,路上搭了辆牛车,还没他自己走路来得快,走了半程嫌弃着牛车还没他自己跑来得快,下车跑了好一阵,喘得不行。
好容易到了院子,却见外头院子躺着半瘫的老爷和老农奴,两个人懒懒散散地晒太阳。
——老爷这两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从前还能歪斜着嘴说点话,听孜特克说老爷这段时间只能动动小手指,说的话没人能听得懂。
“孜特克在哪里?”徐羡骋问。
耳聋的老农奴愣是半天没听出来他的问话,“什么?”
徐羡骋对着老农奴吼叫了一会儿,老农奴才反应过来,“孜特克啊,他打水去了——”
徐羡骋应了一声,跑去找孜特克了。
——西域夏酷暑,冬极寒,即使开春了,不在正午,天气也是极冷的。
水井有一段距离,徐羡骋走了好一会儿才在水井旁边瞅见了孜特克。
孜特克没有注意到他,他还在用水瓢给木桶里装水。
徐羡骋瞅着水渠,羌文旁边写着汉文,胡公渠——想必是之前姓胡的官员兴修的。
徐羡骋有些稀奇,看了一会儿。
他瞧见孜特克依旧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蹑手蹑脚地上前,伸手从孜特克脖颈后头穿过,一下捂住了孜特克的眼。
“猜猜是谁来了?”
孜特克一惊,本来想躲,但估摸着也反应过来了,假意说了几个姑娘名。
徐羡骋老大不愿意了,急得把手拨开,“谁?”他嚷嚷道,“都是谁的名字?你怎么认识的?”
孜特克乐不可支,回头看了急得不行的徐羡骋一眼。
徐羡骋不清楚孜特克是在和他开玩笑还是来真的,急得要命。他汗都下来了,结果看孜特克笑成那样,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孜特克是在和他开玩笑。
徐羡骋有些不快,“——我走了这么远,”他撒娇道,“叔叔,你不想我吗?”
孜特克抓了抓徐羡骋的头发——他对徐羡骋的长发很有些喜欢,羌族男子不留头发,却非常喜欢姑娘又长又黑的头发。出于礼教的缘故,汉人都留长发,即使是男人都很爱惜头发,这在羌人那边是没有的,孜特克心里清楚这个缘由,也喜欢把着徐羡骋的头发摸上一摸。
“叔叔今天晚上和我睡一起,”徐羡骋笑嘻嘻道,眼睛闪动着奇异的光泽,“我这头发你爱怎么摸就怎么摸。”
孜特克脸色微变,放开他的头发,咳嗽一声,“别闹,”他拾起木条,给木桶勾上扁担,“你怎么有空来了?掌柜那边没活啦?”
徐羡骋嗯了一声,“总得让人放个假,”他不满道,“拉磨的驴都有歇息的时候呢。”
“主人家派的活计要好好干……别老想着偷懒……”孜特克劝他。
“他又不是我主人家,”徐羡骋莫名道,“让我干活要银钱的,我出来干活就是挣钱的,没银钱,免谈。”
孜特克一时默默然,他总觉得徐羡骋说起歪理一道一道的,他嘴笨说不过。
徐羡骋想帮孜特克,可是孜特克就扁担前后两个桶,也不好帮孜特克拿,他去井边提了个桶,吭哧吭哧地灌了一桶,“我也拿一桶。”
“这又不是我们家的桶。”孜特克道。
“管他呢,放这儿没人要,”徐羡骋道,“下次打水我再偷偷放回去。”
徐羡骋见着了孜特克,嘴巴就不停下来——他觉得自己是个急着献殷勤的孔雀,忙着和孜特克炫耀自己在城里的见识,甭管孜特克愿不愿意听,他也觉得很满足。
“我这次回来,你可要好好待我,”明明是自己偷跑回来的,徐羡骋一脸邀功的模样,抬起脚丫子给孜特克瞧,“我脚都起水泡了。”
孜特克没空看,只得摇摇头,“回去给你揉揉。”
“我还学了羌字。”徐羡骋道,“我教你,之后我给你写信就可以用羌字了。”
羌字只有几十个,一个音一个字,和汉文一个字一个音完全不一样,只要记住了那几十个音,便能大差不差地读懂羌书文——徐羡骋羡慕得很,汉字难得他抓脑袋,经常见了字不会读,干脆读半边字,没少被陈先生笑话。
孜特克挑了挑眉,“读读这个。”他示意了一旁的牌匾。
徐羡骋盯着一会儿,拼了出来,“颜恰哈拉机?”
徐羡骋念得调不对,孜特克纠正了几次。
“这是哪一户?”水井离孜特克他们那儿还挺远的,没怎么接触过,徐羡骋一时间想不起来。
“就是大儿子逃兵回来的那户,”孜特克道,“不是你和我说的吗?”
徐羡骋哦了一声,想起来了。
“他们家不是仗着男丁多,在村里横行霸道来着?”
孜特克点了点头,“上次还来我们家,找老爷要去年欠的几十两银子,闹了大半宿。”——如果还不上,要拿农奴来抵,孜特克没说这话,他烦心,也不想让徐羡骋知道。
徐羡骋不知道孜特克心里所想,他兴致勃勃地谈起村里其他的秘事,一时兴致勃勃地和孜特克说了起来。
——孜特克觉得徐羡骋嘴比老妈子还多。
徐羡骋正眉飞色舞,却听见他们前头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徐羡骋抬起头,发现是村里一家富户的孩子,十二三岁的模样。
小孩看见这边的孜特克,扯着脸笑骂一声乌涂——乌涂是个很难听的词,通常用来称呼底层的农奴,大意是吃泔水的杂种。
孜特克没说话,他心里不舒服,但早就习惯了他人的指点,只是深吸了口气,偏了偏头——在路上遇上富户的孩子,作为农奴按道理是要避让的,他把担子收了收,往一旁让开。
没想到一旁的徐羡骋气极,转头大声怒道,“你们两个乌涂种,说什么呢!”
那俩小孩愣了一下,顿时不嬉笑了,竖起眉毛,“你个汉乌涂,不想挨打就走开!”
徐羡骋抬手,两臂使劲,举起木桶,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力气这么大,哗啦啦地泼了俩小孩一桶水,“我今天要把你们舌头拔了!”
两个小孩哇啦哇啦大叫起来,浑身都湿了,冻得哆嗦。
孜特克愣住了,呵斥道,“这是怎么了?”他对着徐羡骋道,“住手,阿骋!”
徐羡骋像是没听到一般,像是被激怒的耕牛一般,猛地冲向上前和两个孩子扭打起来。
两个孩子明显没和同龄人打过这种架,孜特克看出徐羡骋是下了死手的——一般没经验的打架往往王八拳一通乱打,也不会有什么伤。
徐羡骋明显是打过死架的人,他挨了许多下,只要不朝着脑袋都不去管,专心致志地攻击小孩小孩的腹部、喉咙和眼睛——甚至试图去抠一个小孩的眼珠子,痛得俩小孩自顾不暇,哇哇大叫。
孜特克想去拉架,只是想到农奴碰其他富户家的孩子不吉利,他也不好拉着自家孩子让徐羡骋白白挨打,一时间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扯住徐羡骋乱飞的衣襟,让他不要乱动,以免闹出个挖眼掏喉的罪过来。
其实只过了一会儿,小孩的哭叫声便惊动了街坊邻居,外头陆陆续续传来嘈杂的人声,是有大娘和其他农户来了。
徐羡骋被拉开的时候还朝着那俩小孩啐口水,嘴里骂着脏话,羌语说不利索,直接上汉话骂人了。
两小孩哇哇大哭,一个人的眼睛下被抠出两道血痕,往外流血,混着眼泪,痛得小孩大哭不止。
一帮人拉开了徐羡骋和小孩。
小孩哇哇大哭,钻进一旁的奶娘的怀里告状,“额嫲——他打我——”
那奶娘竖眉道,“你们凭什么打人?我们叫长老来,剥了你的皮!”
“那我告官去——”徐羡骋也顾不上自己是逃兵,叫嚷起来,“他骂我是县太爷爬灰生的,看我告官去,看那县太爷不活剥了你们全家的皮!”
孜特克从没听过这样的话,愣了半天意识到徐羡骋在胡说八道,这般扯谎不眨眼,让他惊得话都说不出。
那小孩哇哇大哭,拼命否认,可惜哭惨了,抽抽噎噎话也说不清楚——只是在场那么多人,听见了这一说法,流言便难以控制了。
奶娘听见官府,怕得要命,他们家在村里可以横行霸道,在外头官府可行不通,加上家里的大儿子也是逃兵,见了官府更是和老鼠见着猫一样,
那奶娘明显慌了,她是个没主意怕事的,周围人指指点点起来,她便匆匆拉着一大一小两小孩走了。
徐羡骋啐了一口,看见那俩小孩被风一吹浑身湿漉漉的打颤,隔老远还能听见嗷嗷大哭。徐羡骋喘着气,嘴角露出点快意,看见孜特克又低下头。
孜特克没说话,他有点担忧——徐羡骋这个脾气怕是要惹祸。
“为什么拦我,”徐羡骋不服气道,“叔叔,你不要拦着我,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你以后也别和他们吵,”孜特克拉着他走远了些,低声道,“就当没听到,他们在村里就能闹得我们受不了。”
徐羡骋愣了一下,不服气道,“凭什么,”他忿忿道,“一群吸血虫,自己不做活,吃别人的,用别人的,还瞧不起人。”
孜特克叹了一口气,“这个世道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