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口之中?吐出袅袅香雾,屋内春意融融。
孟琬扶着谢玄稷在?床沿边坐下?。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饮多了酒,还是适才在?屋外被寒风冻得厉害,谢玄稷脸颊绯红,连鼻尖也是红扑扑的。
孟琬笑道:“要不?要替你抱个汤婆子过来。”
谢玄稷一把拉住孟琬,稍稍没有控制住力气,两个人都摔在?了床上,在?被子上翻滚打闹。
外面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应该是从?附近的街巷里传来的。谢玄稷捂住孟琬的耳朵,孟琬也捂住他?的耳朵,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不?停地笑,却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过了好一阵子,周遭终于?静了下?来,只余下?了哗啦啦的风声和?二人的心跳声。
孟琬被谢玄稷圈在?怀里,含笑道:“糟了,今日咱们什么都准备了,就是忘了准备烟花。”
“那有什么,一会儿咱们一起到院子里去看旁人放的烟花。反正烟花这样的东西,看到便好了,谁人管是谁放的。”
孟琬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蜷缩在?他?的怀里,“不?要,外面好冷,好像又下?雪了。”
谢玄稷于?是翻身将孟琬压在?身下?,“那我给娘子暖暖。”
孟琬怀疑谢玄稷没有真醉,因为他?有本?事让自己眼前放了一个通宵的烟花。
招安
闲暇的光阴总是十分难得,
过了十五,朝廷许多官员又为着账簿的事情吵嚷个不停,
从六部吵到了政事堂也没个决断,最后闹到了御前?。
谢玄稷无公职在身,没?有资格在政事堂议事,对?许多事情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倒是孟琬那边从父兄口中知道了一些有关吏部和兵部的事情——裴知行那边到了年底亏空填补不上,也解释不清,于是想要联合工部瞒天过海,
想要将这笔帐记成修建防洪工事,还有兵部添置军械的开销。
尤其是兵部,去岁和北军一战,
军需花费不在少数。而且兵荒马乱的,
也没?法?将每一笔账目都?详细记录下来,
因而许多开支都成了糊涂账。
裴知行想将这些花销记在兵部头上蒙混过关,
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
往年裴知行这?群人?也都?是那么做的。
可到了今岁,孟珂、廖云铮等功臣调到了兵部任职,
这?样的事情就?没?有那么好办了。裴知行他们手上稍有什么动作,
都?会被这?些人?发觉,
不觉焦头烂额。
前?段日子?,有个品级不高?的小官为了巴结裴知行,协同工部做了许多假账。事情败露后,
被罢了官,随即扭送到刑部接受讯问。
吏部原是依照着律法?办事,可裴知行偏生就?觉得孟尚怀这?是在公报私仇,
给他穿小鞋,又向皇帝弹劾孟尚怀擅权。结果这?一上书?又再次惹得御史台的言官不满,
纷纷将矛头指向裴知行。
这?么吵了一个多月,始终没?吵出什么结果,倒把皇帝吵出了头风。也不知道他是真病还是装病,对?外宣称自己要静养,整整大半个月不见人?,最后索性连朝也不上了。
孟琬同谢玄稷说起此事时,谢玄稷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再这?么下去,只?怕朝中又要有大的变故。”
果然,没?过几日南边就?传来消息,说是沿海有盗匪作乱。当地官员屡屡向皇帝上疏,请求朝廷派兵到东南平叛。
这?下皇帝就?算是病得再重,也该出面主持大局了。
皇帝立刻将几位宰相召到宫中,问谁人?可南下平叛。
这?一次,竟是一个人?都?不愿意站出来。
去岁同北军一战虽胜,可大齐也是元气大伤。别?说朝廷国库亏空,拨不出军饷。就?算硬生生凑齐了一支军队,只?怕军士们也无心战斗,士气不振。
后来又有大臣提出,朝廷或可以招安那些土匪。如此以来不但不会耗费兵力,而且还可将那匪军纳入编制,为国朝所用。
皇帝听那大臣说得头头是道,也就?即刻将招安一事定了下来。
这?下,政事堂又为着派谁去招安吵得不可开交。
皇帝恰到好处地犯了头风,扶着额头道:“朕躬欠安,此事还要倚杖着各位爱卿拿主意。等你们商议出了人?选,再来回朕吧。”
说完这?几句话,老皇帝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只?留几个宰相面面相觑。
政事堂又为着这?件事情吵了七八日,终于将人?选定了下来。
内侍来相王府传旨的时候,谢玄稷半点也不意外。他冷笑两声,却是看?也没?看?那内侍,语带讥诮道:“裴大人?实在是费心了。”
内侍皮笑肉不笑道:“能者多劳嘛,陛下让殿下南下平叛,也是想到殿下先前?的赫赫战功。若换做旁人?,陛下只?怕还信不过呢。”
见这?内侍搬出了皇帝来压自己,谢玄稷语气不善道:“陛下近日头风发作,这?才将此事全权交给裴大人?代为处置,本王竟不知如今裴大人?的意思已经成了陛下的意思。”
内侍故作诚惶诚恐状,叩首道:“奴婢可不敢这?么说。只?是,这?前?去招安的人?选是上呈给陛下批过红的。那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陛下的意思和裴大人?的意思是一样的。”
谢玄稷的脸上覆上了一层寒霜,许久没?有出声。
内侍抬眸瞥了谢玄稷一眼,又道:“若无别?的事,奴婢便先行回宫复命了。”
那内侍走?了以后,孟琬走?到谢玄稷身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温声宽慰他道:“你又不是第一日知道裴知行是什么人?,又何必去同他置气。”
谢玄稷啜了口茶,幽幽道:“我的确犯不着和这?样的人?置气,只?是不知道他这?回又是挖了个什么坑,等着我去跳呢。”
孟琬问:“那你当真不打算去渊州?”
“若是什么好事,哪轮得到我头上?”谢玄稷冷嘲道,“说是去招安,可那土匪也不是吃素的。我让他投靠朝廷,他便能心甘情愿地投靠朝廷?他们连到时候拿什么跟土匪谈条件都?不告诉我。底线是什么?筹码是什么?我一概不知。说白了,平叛招安只?是个幌子?,裴知行就?是想让我领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去送死,最好连着他们厌恶的人?一起派去给土匪杀了,他们才能心安。”
他说完这?样长?一段话,心中仍旧不平,叹息道:“琬琬,你是知道的,我并非不愿吃那行军打仗的苦。可从前?镇守边关,打的是外敌。如今若真动起手来,伤的就?都?是自己人?了。不论那土匪有多穷凶极恶,若真闹得流血漂橹,也是朝廷之觞。”
默默无言良久,孟琬也只?是叹了口气,道:“事情或许也没?有那么糟,万一我们不杀人?流血,却还将这?件事情妥善解决了呢?”
她说到此处,瞳孔微微发亮,握住谢玄稷的手道:“万事都?有两面。昀廷你想想看?,论阴谋诡计,咱们比不过成王。廖将军这?样从不结党的清正耿介之人?如何能加官晋爵,不就?是因为在雁州一战之中立了大功吗?”
“你如今势单力孤,身边没?有像裴知行这?样浸淫政治多年的老狐狸替你出谋划策。吉翁他老人?家不在了,御前?连一个能为你说话的人?也没?有。你若是想谋夺储位,只?能依靠功劳,依靠民心。而且一般的功劳还不够,必得是于社稷有大功。”
冯九听到这?话,立刻就?转了态度,一扫适才的颓废,赞同地点点头道:“殿下,王妃说的有道理啊。”
谢玄稷反倒有些困惑地注视着孟琬,问道:“琬琬,你从前?不是只?想要我做一个闲散王爷吗?”
孟琬眼底有一丝心虚闪过。
她垂首道:“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够远离这?些纷争,只?与我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可我……更加不愿意将天下拱手让给像成王母子?这?样的人?。”
闻言,谢玄稷没?再说多余的话,只?颔首道:“好。”
原以为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然而没?过多久,又忽然生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一向不爱过问政事的宁王突然上疏自请到渊州招安。
他在奏疏里说自己是皇帝长?子?,理应做天下臣民的表率,断没?有让自己的弟弟身涉险境的道理。
听到这?个消息,谢玄稷倒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手里捏着信笺,指尖无意识地刮过上头的墨迹,若有所思道:“我这?个大哥,一生唯爱‘钱’和‘色’二字,怎么忽然转了性子?,想要立功报效朝廷了呢?”
一旁的冯九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因为有油水可捞。”
谢玄稷却是想不明白了,“蛮荒烟瘴之地,能有什么油水可捞?”
“那小人?就?不知道了,兴许是有什么你我不知道的门道吧。”
谢玄稷又低头瞥了一眼手中的纸页,“邸报上说这?土匪是打家劫舍还是……”
“是对?抗官府,还冲进府衙杀了许多官员。”
谢玄稷将那信纸放在烛台上,待它尽数燃成了灰烬,方才面色冷峻地开口,“宁王不会无缘无故冒这?样大的险去做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这?其中定有蹊跷。”
冯九思忖了片刻,迟疑道:“殿下先前?让小人?查玉婵姑娘的下落,我这?段日子?倒是寻到了一些线索。会不会宁王是怕事情败露,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潜逃出京?”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论事情是否真的如同冯九猜测的那样,宁王包藏祸心都?是不争的事实。谢玄稷思索再三?,还是立刻上疏皇帝,说长?途跋涉恐宁王身子?吃不消,让皇帝仍旧派自己前?往南边招安。
奏折才递上去没?多久,皇帝的批复就?下来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皇帝没?有在相王和宁王二人?之间选择其中一个去东南招安水匪,而是命他们二人?一同前?去,这?样也相互有个照应。
皇帝说,他们在科举舞弊案中曾共过事,将那案子?结得漂亮。此番应当也能够戮力同心,将事情办妥。
圣旨要求谢玄稷和谢玄恪即刻动身,不得延误。谢玄稷也就?无暇思考这?么多,收拾好了东西就?要往南边去。
不知怎的,孟琬总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她走?到他身前?,缓缓环住他的腰,声音放得极轻,“夫君,我同你一起去吧。”
谢玄稷的心都?快被这?一声“夫君”喊化了,可还是硬了硬心肠,扶着她的双肩到:“此去渊州虽不比去北境艰苦,可也是路途遥远。你还是留在京中,替我照看?好母亲吧。”
孟琬仍是放心不下,执拗道:“昀廷,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时常闭门谢客,我们十次去请安,能有九次见到她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况且我的身份也不能时时进宫,我见碧云还算伶俐,就?让她入宫去照料母后,倒也算是妥当。竹苓就?跟着我们,我在路上也能有个伴儿。”
“不行,”谢玄稷坚决道,“此去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叫我怎么办?”
孟琬道:“你可以不许我跟着,可你知道我的能耐。我既能跟到战场去,一个渊州更是不在话下。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想方设法?地跟着你。”
争执了一个下午,最后谢玄稷还是拗不过孟琬,同意她同自己一起南下,只?交代了她要一直待在城中,别?去那些盗匪频繁出没?的地方。
去渊州的路比去北境好走?了许多,不仅全程都?能坐马车,行官道,一路都?有干净舒适的驿馆,而且还有专人?将一行人?的生活都?打点妥当。
就?连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竹苓都?并不觉得这?一路难捱,可孟琬却觉得百般不适。在马车上便一直头晕目眩,等到了驿馆,伙计端上热腾腾的饭菜,才闻了一下,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险些呕了出来。到最后只?吃了些清粥小菜,就?说要回卧房里歇息。
谢玄稷也跟着她起身,关切道:“不碍事吧。”
孟琬摇了摇头,“你们坐,我只?是胃口有些不好,先去睡一觉便好了。”
这?段时日,谢玄恪一直与谢玄稷同席吃饭。见美人?白了脸,不由得嗤之以鼻道:“你这?娘子?倒还真是娇气,先前?追到战场去的时候,怕不是拨了一堆的士兵抬着她的?”
谢玄稷不理会他,继续埋着头吃菜。
谢玄恪夹了一筷子?回锅肉,才刚嚼巴两下就?它吐了出来,“什么恶心玩意儿,这?是人?吃的吗?”
谢玄稷将碗里的饭菜吃完,搁下碗筷,径直回到了房间。
他见孟琬还捂着胸口顺气,询问道:“琬琬,可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孟琬揉了揉太阳穴,“我也不知道怎的,忽然就?觉得浑身不适,也许是水土不服吧。”
谢玄稷道:“咱们马上就?要到渊州了,等进了城,我再去寻几个好的大夫替你瞧瞧。”
颠簸了两三?日,一行人?终于到了渊州的地界。一路上集市关门闭户,只?有寥寥几个人?在街道上行走?,很是荒凉。
谢玄稷半晌没?瞧见什么医馆,也就?只?好先将孟琬安排到驿馆歇息,然后去知州府衙,问问当地的知州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车还走?没?到府衙门前?,谢玄稷便瞧见一群官兵押送着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青年往府衙的方向走?去。
谢玄稷叫住这?群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官兵不认识谢玄稷,可看?到这?副阵仗,也知他不是寻常的老百姓,试探着问:“敢问足下是……”
“本王是陛下派来的钦差。”
那群官兵立刻跪地磕头,“小人?参见相王殿下。”
“起来吧,”谢玄稷皱着眉头道,“你们押着这?群老百姓是要去哪里?”
官兵回禀道:“殿下,这?些人?不是老百姓,而是在附近打家劫舍的土匪。”
谢玄稷眉头皱得更紧了,“我瞧着他们一个个的瘦骨嶙峋,吃不饱饭似的。要是土匪,他们打家劫舍来的银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官兵道:“殿下有所不知,此地的刁民贪酒好赌。这?打家劫舍的钱不是拿去请弟兄喝酒了,就?是到赌场输得一干二净。沾了这?些劣习,哪有不穷的?听说这?些土匪还会打骂妻儿,疯起来连八十岁的老母亲都?打。知州大人?此次将他们抓获,也算是功德一桩啊。”
谢玄稷还准备问些别?的问题,前?头的马车里随即便传来谢玄恪的催促声:“三?弟,咱们快些走?吧,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谢玄稷于是没?有多说什么,向前?走?到知州府门前?,被几个差役引着停下马。
那渊州知州李屿老早就?在门前?等候了,见到谢玄稷,连忙俯身下拜,恭恭敬敬道:“下官参见相王殿下。”
又微微挪动身体,对?着他旁边的胖子?叩了一个头,“下官见过宁王殿下。”
“起来吧。”
谢玄稷垂眼,却见他身后也站着一个人?,穿着绿色的七品官袍,腰间束着一条银带。身材挺括,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傲然之气,气质非凡。
无端的,他觉得这?张面孔十分熟悉,正欲上前?与那人?攀谈,却听见李知州囫囵介绍道:“这?是连池县县令,来向下官述职的。殿下,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一行人?迈步走?进了衙门,那县令也不出言请示,直接就?跟了进去。
李知州瞬间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瞪了那县令一眼,可那县令丝毫没?有理睬他,继续走?在他们后面。
谢玄稷觉得他似乎有话要说,便道:“无妨,就?让他一同进来议事吧。”
才进到正厅,李屿便跪倒在地,涕泗横流,“下官可把二位殿下盼来了。”
谢玄稷不置一言,宁王倒十分热心肠地抬了抬手道:“李知府起来说话。”
李屿一边抬袖擦着眼泪,一边弓着腰哭诉道:“殿下有所不知,渊州境内盗匪横行,逼得此地民不聊生。想来殿下也已经看?到了,才到黄昏,处处就?都?关门庇护,就?是为了提防盗匪夜里杀人?。在此地,连婴儿夜里都?是不敢啼哭的。那盗匪若是知道家中有人?,便会冲进老百姓的家中,抢走?银钱之后,就?将他们全家人?都?杀了啊。”
“这?么猖狂!”谢玄恪一拍大腿,“那你们怎么不去剿杀盗匪啊?”
李屿道:“下官如何没?有派兵去剿杀啊?可那盗匪实在是猖狂,竟敢直接与官府作对?,冲进知州衙门,将里头的官差杀了个一干二净。下官也是因为出门施粥,这?才躲过了一劫。”
他说着说着又伏在地上,痛哭道:“下官知道朝廷想要招安那群土匪,可那土匪凶悍至极,冥顽不化。若强行将他们招安,恐怕会让此地的百姓寒心啊!”
“那你的意思是?”
李屿迅速敛住泪水,双手抱拳,声音洪亮道:“下官请殿下即刻奏请天子?,派兵将这?些土匪剿杀。”
谢玄恪马上回道:“这?是自然,知州大人?不必忧虑。”
谢玄稷隐隐觉得有许多不妥之处,但此时也只?能先表态,“此事本王已经知晓,只?是招安是天子?的命令,本王不敢擅作主张。还是等本王细细查探过后,再给知州答复吧。”
李知州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出了知州衙门,谢玄稷正准备先回驿馆休整,却在巷道转角处,看?见了一道绿色的人?影。他正要往前?走?几步,上去与他说上几句话,那人?却一个掉转头,消失不见了。
谢玄稷瞥了一眼身边的侍卫,道:“你们站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疾步走?到巷道尽头,一转身,冷不丁瞧见那县令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态度不卑不亢。
还没?等谢玄稷询问县令是何用意,县令便率先开口道:“殿下这?是要向陛下请旨剿匪了吗?”
谢玄稷道:“许多事情还有待本王详查,本王并无就?此草草结案的打算。”
闻言,县令的眉宇显而易见的舒展开来,朝他长?长?作了个揖道:“这?渊州之事波谲云诡,还望殿下多走?一走?,看?一看?。”
说罢,也不等谢玄稷回应,背转身去准备离开。
谢玄稷的视线倏然有些模糊。
他觉得这?个背影熟悉异常,下意识开口将人?叫住,“等等。”
县令缓缓转过身来。
“县令大人?留步,”谢玄稷顿了顿,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下官连池县县令徐尧。”
做戏
谢玄稷回到驿馆时,
孟琬正侧卧在榻上小憩。他?甫推开门,便瞧见竹苓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声提醒道:“姑爷,姑娘睡着了?。”
谢玄稷于是放轻脚步,缓缓坐到床沿边上,替孟琬掖好被角。他?低眸看着她泛白的脸庞,干裂的嘴唇微抿,替她将几缕濡湿的头发拨开。
孟琬难受地扭动了?两下肩膀,胸膛起起伏伏,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她紧紧攥着被角,眉头皱成了?一团,额头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