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思凝没听出这内里的嘲讽,点点头,“我是打算与陈公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时安心听得要吐了。
她看了看天色,没功夫跟她墨迹。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反正跟她没关系。
她道,“既然你不能眼睁睁看着陈渊跟时安夏许亲,又没别的法子,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怕你不愿意听。”
黄思凝大喜,“愿意愿意!安心姑娘你说,我听着。我一看你就是个特别聪慧的女子,果然如此!待我心事达成,定与安心姑娘……”
“后话就别说了。”时安心不耐烦地打断,附在她耳边唧哩咕噜,把那个大胆的想法说了一遍,“你敢吗?”
黄思凝惊了,“这,能行吗?可万一……”
时安心凉凉道,“如此,别的不敢保证,但今天这许亲肯定是要给他们搅和掉的。来日方长,那陈渊知你肯为他做到这一步,能不动心吗?”
“可,万一……”
“没有万一,我会让人适时救下你,你不会死。”时安心安抚道,“我让玉柳带你去夏时院,那里今儿正好没人。时安夏院里的丫头们全部都去了峥庆园。”
黄思凝犹豫不决。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哪里就能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对方手上?
她又不是傻的!
时安心见她犹豫不决,干事情墨墨迹迹,简直要烦透了。
她叹口气,“要不算了吧。咱们去祝福他俩就行了。你呢,也从此歇了这心思,无缘无份,从此陌路。”
黄思凝听到此话,那颗刚冷静下来的心,顿时就燃起来,“你真能把握好时机,不叫我丢了性命?”
“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害你性命做什么?”时安心跟她推心置腹起来,“要说我俩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被时安夏害惨了。你知道吗?她见不得我好,不就因为我才是侯府这一辈儿真正的大小姐吗?我喜欢的人,她就各种从中作梗!恨不得把我好好的姻缘搅和掉。”
“她原来是这种人啊?”黄思凝可算是相信了时安心,“那你一定要救我哦,不然,我……”
“放心吧。”时安心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该安排的人安排妥当。于是两人鬼鬼祟祟分头行事。
这边峥庆园里热闹得紧。
岑鸢对这次许亲十分重视,不止请来了陈家的养父母及族老,同来的还有幽州洛家的人。
虽然幽州洛家来的人,是岑鸢名义上的二伯和四叔,但已属非常重视。毕竟幽州离得远,而洛二伯洛风和洛四叔洛晨正好离京不远,便是来了。
且,这只是许亲,还不是正式议亲。
是以双方都非常融洽。就连老侯爷本来不高兴的那张脸,在见到洛风和洛晨后,也变得高兴起来。
那真是贵气的人啊,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睿智风趣,以及令人如沐春风的得体言谈。
他们代表的是整个幽州洛家,是洛家的脸面。
这就是岑鸢的家世。总结起来,洛家在幽州有钱有势有人脉有地位,有山有水有矿,底蕴深厚得很,不比在京城的勋贵人家差。
岑鸢是洛家的少主,在洛家属于随时可接手家业的唯一继承人,单看他想不想回去挑起这个担子。
想回去呢,洛家所有人都恭迎他回去;不想回去非要留在京城,他们这些洛家人就帮他守好家业,随时等他回归。
老侯爷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觉这门亲事还是很不错的。
时安心听了直冷笑,觉得洛家人在吹牛。她翻了个白眼:看,牛在飞。
第216章
生当复来归
时安心冷冷瞧着洛家人把牛吹飞起来。
她就不信哪里还有什么世家比京城世家更尊贵。有钱是有可能的,但底蕴人脉各方面都不可能跟京城相提并论。
什么岑少主,无非就是家里的小少爷而已。
小少爷又如何,还不是他们侯府的一个府卫!
呵呵,就这一个府卫,她都不打算给时安夏留着!
时安心一个人的冷眼,撼动不了整个热闹喜庆的许亲过程。
就见洛家送过来的礼物一箱接着一箱,这还不是正式聘礼。
洛二爷说了,这就是送给他们洛家未来少主夫人的一点小玩意儿。
比如有几箱是最顶级的雪绸云缎,京城没得卖,皇宫里也就皇后皇太后一人分了两匹做衣裙。那些后宫的娘娘们公主们,都只有羡慕的份。
就是这东西,洛家称作“小玩意儿”,一送就送来好几箱。
其余的,有珍宝,书画,孤本,还有各地稀奇饰物,包括首饰,摆件;最后还有几箱金子。
这就是洛家迎娶时安夏的诚意。
但这只是洛家的东西。
还有岑鸢养父富国男爵陈家的东西,也是一箱一箱往里搬。
陈家虽不似洛家拿得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珍稀玩意儿,但人不差钱儿啊。那叫一个豪横,送庄子送铺子送银子,真就是满满铜臭味儿。
以上所有东西,也不过是给时安夏许亲的见面礼。
时安心看得眼睛发酸发胀发疼,心都揪成一团,然后碎成渣了。
她觉得那些金子肯定是掺了假的,也就外面镀了一层金,里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更别提什么庄子铺子银票了,真正落到实处的能有几样?
眼看着族老们不断点头,老侯爷笑眯眯,唐楚君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时安心坐不住了。
她盘算着时间,准备来个晴天霹雳。
如果黄思凝真的吊死在夏时院,再留下一封字字泣血与岑鸢有关的遗书,就算以后时安夏还和岑鸢在一起,也不可能心里一点裂痕都没有。
时安夏会一直揣度岑鸢和黄思凝之间,到底有无情谊,这情谊又到了哪一步。
这桩婚事即使成了,也会蒙上一层鲜血凝固的阴影。
没错,这就是她给黄思凝出的馊主意。
她要黄思凝趁着没人时,留一封遗书,一尺白绫吊死在夏时院。
她向黄思凝保证,不会让她真死,会在适当的时机把她救下。
这样一来,这场许亲就搞不成了。
可时安心没透露的是,她根本就不会安排人去救黄思凝。
一个活人哪有死人来得杀伤力大?
此时,已到了许亲最后时刻。
男女双方站在各自长辈身后,女方长辈只要愿意收下这些见面礼,就说明同意延续早前订下的娃娃亲。
只待女方及笄,男方就可请媒人上门来商议亲事,定下大婚日子。
这会子,唐楚君便是乐开了花。
她没想到岑鸢这么给她长脸。这阵势,这气派,这诚意,哪哪都是意外之喜。
别说她虚荣,她就是喜欢金银珠宝,房契地契。
那些什么花言巧语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一张银票来得实在。
男人肯在亲事上花银如流水,说明什么呀?说明他看中你。愿意倾尽所有,娶你为妻。
靠甜言蜜语娶回家的女子,他也不会多珍惜,感觉得来太容易。
唐楚君美滋滋喝着茶,架子端得足足的,琢磨着不能轻易答应下来。
她可不是贪钱的人,嘿嘿……她就那么看着洛二爷和陈济康身后的岑鸢。
啧!这张脸!这身板儿!这气度!这风仪!
放眼一望京城,不,放眼一望北翼,也没有人比得上。
这一刻,唐楚君连站在一旁的亲儿子都没想起来,更没看上一眼。
时安心见此时机,便是转头想让玉柳故意从外面进来,慌慌张张打破现在的局面。
喊一声,“出人命了!”,这许亲场面顿时就得乱。
可她一扭头,竟然找不见玉柳了。
关键时刻,找不见玉柳!
这戏还要怎么唱下去?
时安心这一扭头,没看到玉柳,却是把黄家人瞅来了。
但见黄万千领着黄皓清匆匆排众而来,从表情上看,显是临时被人叫过来的。
因为那会子岑鸢派了北茴过来跟黄万千说了声,“黄老夫子这边请。”
黄万千在这种场合下,也不好喧宾夺主,便是拉着孙子跟着往后院去了。
时安心莫名有点心慌。
她跟身边的于素君道,“母亲,我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若是往常,于素君肯定一把拉住她,让她先把许亲仪式看完,沾点喜气。
可如今这情形,她是不好再那么亲密了,只淡淡道,“好,今儿人多,别走远了,多带几个丫环在身边。”
时安心应下,“谢母亲关心。”便匆匆离去。
于素君看着唐楚君那一脸幸福满足的模样,打心里羡慕。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是最早享受这嫁女之乐的,结果还是让楚君姐姐抢了先。
她一声长叹,便是扭头去看时安心的背影。结果发现,时安心并没出去,而是被东蓠拦住了去路。
她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要出大事。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际,唐楚君满意收下了洛家和陈家的见面礼,算是许亲礼成。
岑鸢和时安夏便从长辈身后走出来,面对面,隔三尺,行许亲特有的稽首礼。
此礼与成亲时的稽首礼不同,虽一样是跪于地上,头与地相触,但时间并不长。
岑鸢微笑起身,满目通红,拱手一揖,字字千金重,“生当复来归。”
我终于,活着回到你的身边。
如今,许亲,议嫁,成亲,与你相守一生,便是我活着回来的意义。
时安夏由着红鹊扶着起身,也甜甜一笑,娓娓行个半礼,“死当长相思。”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能接住他的下半句,但这些句子就好似藏在她的脑子里一样。
如同一个暗号,他只要起个头,她必能对得上。
时安夏抬起清凌凌的眼睛,朝着岑鸢望去,发现他眼眶通红。
那幽深黑亮的眸里却是令人心疼的笑意……她忽然心头一软,第一次升起要对他好的柔情。
两人交换了眼神,悄然退去办正事了。
峥庆园里,前厅还在推杯换盏。
时安心已经被东蓠押进了后院。
“放开我!东蓠你想干什么?”时安心大声嚷嚷起来,“我可是世子爷的嫡长女!你们这些狗奴才伤了我,担待得起吗?”
东蓠推开门,将她狠狠往里一推。
时安心就听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漠而冷沉,“伤便伤了,本姑娘来担!”
第217章
女儿闯下弥天大祸
“伤便伤了,本姑娘来担!”
时安夏的声音再不复曾经那样温温淡淡,而是夹杂着不耐和凌厉。
人都要死在她夏时院了,她还不发怒吗?
晦气!今天可是她许亲的大好日子。
虽然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但能弄出这种昏招给她添堵,她也没什么必要给这些人留脸面了。
时安心被推进屋,踉跄着抬头一看,瞳孔剧震。
堂内上首坐的是一脸严肃的世子爷时成逸和夫人于素君;左侧坐着表情无比复杂的黄万千和黄皓清;右侧站着岑鸢和时安夏。
正中间,躺着奄奄一息的黄思凝。
她没死!颈上一道淤痕,无比醒目。
最可怕的是,地上还跪着被五花大绑之前消失的玉柳。
完了!完了完了!时安心知道事情败露了。
她心慌意乱,腿一软跪在了时成逸面前,一开口眼泪就涌出来,“父亲,我冤枉!”
这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就冤枉!时成逸心里已有了不好的预感,抬头向时安夏望去,“夏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和于素君被请过来上座的时候,看见地上躺着个姑娘,就知出事了,却没想到竟然跟自家闺女有关。
但听时安夏略显冷沉的声音道,“大伯父,此事不止是侯府后宅私事,还事关黄家。请大伯父和大伯母放手让夏儿来处理,可好?
时成逸点点头,“可。”
于素君也跟着点头,却知,今日的事儿小不了。
她是第一次见时安夏这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见者心悸。
时安心哪里肯依,边哭边跪爬到父亲身边,抱的却是于素君的腿,“母亲,救我!”
这下知道是母亲了!
也无非是因着于素君在时安夏面前有几分脸面!
可于素君是个拎得清的,只淡淡道,“先听夏儿怎么说,该你的责罚跑不了;真冤枉了你,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当家主母的威严,自是要时刻体现。
时安心的心沉了下去。母亲是靠不住的,恐怕父亲也……靠不住。
她害怕极了,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安夏见时安心还想开口辩解,浪费时间,一个眼刀杀过去,声音却冰凉缓淡,“安心姐姐请安心,这件事会给足你机会狡辩,你先想好借口和措辞。”
时安心被那个眼刀杀得手脚发麻,更加委顿不起,就那么抱着于素君的腿瑟瑟发抖。
于素君便知,今次这个女儿闯下了弥天大祸。
时安夏向黄万千和黄皓清行了个晚辈礼,这才道,“黄姑娘的伤势已经做了处理,她无大碍。但我有大碍。”
顿了一下,她指着黄思凝脖子上的淤痕,“黄姑娘三尺白凌吊在我夏时院的树上,意欲往我未婚夫婿身上泼污水。”
她向北茴示意。北茴便将一张带血的遗书呈到了黄万千和黄皓清眼前。
那字迹自然是熟悉的,曾经看过无数次,如今再看时,只觉一阵羞愧脸红。
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简直没眼看。全篇言之无物,就是一个恨嫁女细述对“陈公子”的绵绵情意。
今日见陈公子有了别的心上人,便是想不开得很,要去吊死在人家心上人院子里头的树上。让他们日日夜夜记住,幸福是踩着她尸体过去的。
真就是字字泣血,句句缠绵。
黄万千看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头,只觉阳寿都折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