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鲆∫⊥罚?“我非是大善之人,以命搏命,自是有所图,有居心,便谈不上仁,”目光胶在霍水仙脸上,只见她唇色又红上几分,再无迟疑,当下催促:“请温大夫取毒。”
“既然王爷已经选好了路,那我便不再多言。”温子然自袖中取出银针。
诸事安排妥当,陆上?雠踝盼伦尤淮踊羲?仙体内取出的毒水,款步行至霍水仙身旁,凝眸而端,心弦无端微颤,牵唇而笑,“祸水,不要怕,桑果来救你了。”脖子一仰,满杯饮尽。
片刻,剧毒附骨,陆上?鲆馐吨鸾ツ:?,不消片刻,倒头晕了过去。
温子然立即叫来执事,让其依照陆上?鍪孪确愿溃?遣人入宫禀圣,同时将霍水仙移至后院闲置的小楼里,使两名婢女贴床照看。
执事马上命人快马赶往皇宫,并再三交代务必一字不差地按照王爷吩咐的话转禀陛下,不得出半点差池。
一切就绪,事中诸人现在只有等,等陆上?鲇?下这场以命作盘、以时为子的赌局。
☆、圣谕龙佩
十里之外的齐府,堂中摆放两副新棺,小倩跪在其中一副棺木旁泣不成声。
方墨在得到消息后,风风火火赶回齐府。
寂静的棺木旁,方墨双膝跪地,哀转凄绝地喊道:“哥……哥……”
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两日前还与他谈论前朝之事的哥哥,此时竟躺在这口冷硬的棺材里,面上全无生气,躯身触之生凉,哥哥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目下突然一瞑不视,叫他如何能接受?
“方墨,好孩子。”白叔持起袖子揩了揩眼角,拍着方墨的肩膀。
方墨倏忽站起,整个人不住地打颤,指着棺木里躺着的人,逼声道:“白叔,白叔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里面这人不是我哥,只是和我哥长的很像,我哥只是被公子派去办事了,过几日就回来。”
白叔沉叹一声,“孩子,你哥哥他……哎……”
“我不信,我不信,他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走了?”方墨不迭摇头,一时没有站稳,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而无垠的愤怒与悲伤支撑着他重新迈回棺木前,指着里面冰冷的人,似斥似诘地道:“娘走了,爹走了,现在连你也走了,她就那么好?让你一心要随她而去?”
“好孩子,让他安静走罢,人走了,回不来了。”白叔浊泪纵横,须发之间,无情年岁加速其苍老之态,这位老人,历事万出,再坚强的气力,也抵不过风霜的日夜侵蚀,雨打风吹,芭蕉折。
方墨一步一磕绊,走到台阶处坐下,抱头痛哭。
齐天徐徐走近,在方墨身旁坐下,鼻息轻缓,“活字,三水一舌。水之,流也。舌之,窍也。血流,方为水,唇动,方为窍,而心,则为根。根若死,则血枯舌僵,则人亡。死,不过一招一式,而活,却要历千难万劫。凤凰涅??,是为重生,而人非凤凰,何来涅???因果,造化,造化,因果,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皆逃不开十方娑婆。”辞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道茶酒之事。
方墨扭头一顾,不明齐天之言,只是一个劲儿陨泣,“我哥……他……他太傻了……”
齐天无奈叹道:“傻人何其多,”掌上方墨颤抖的肩头,“回来罢。”
皇宫里,皇后宫中,一盘毫无棱角的博弈正在如水进行,温水青蛙,执棋二人昏昏欲睡,羽后秉着母仪之态,端坐在陆玄矶身旁观棋。
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到李公公面前附耳说了几句,李公公面色陡变,慌忙行至陆玄矶面前躬身而立,惶惶道:“陛下,王爷府遣人来禀,燮王突遭前朝歹人之毒,化烟散。”
陆玄矶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棋盘上,“传徐则安来。”
李公公立即对旁边的小太监吩咐:“皇上有令,传徐院判觐见。”
小太监碎着步子跑了去。
陆上翎当下精神一振,转而愠怒,对李公公喝道:“休得听人胡言,我回宫之前才去了?龅芨?中,他一切安好,何来中毒之说?定是有人存心搅乱圣心。”
“翎儿不可妄断,不管是否有人故意生谣,当务之急都是遣太医即刻去王府诊视。”羽后眉心紧锁,担心不已。
“通传的小厮说,化烟散是由一位医术高明且与王爷相交甚好的民间大夫诊出,情况十分危急。”跟在陆玄矶身边多年的老公公不禁捏了一把汗,当年自前朝皇后宫中计偷解药之人便是李公公,化烟散的厉害,这位历事两朝的老公公再清楚不过。
陆玄矶问:“民间大夫?何人?”
“姓温,这次首试种痘者就是他。”李公公禀上来人所言。
陆玄矶面色一凛,“拿笔墨来。”
大手一挥,手谕即成,取下腰间龙形玉佩,并新墨手谕一同递予陆上翎,“去苍?i山。”
“遵旨,儿臣即刻前去。”陆上?鼋?玉佩和手谕往怀里一揣,匆匆告退。
苍?i山乃京郊一座巍峨高山,天子行宫便修建于此山之巅。凡知当年内情之人,皆以为化烟散唯一解药藏于宫城内,殊不知,陆玄矶夺宫次年便暗中将解药移至城外行宫,并置重兵把守,不见龙形玉佩及皇帝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擅自取药,便是东宫太子,凭证但缺其一,也不行。
未几,徐则安匆匆赶至,屈膝跪身,“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爱卿平身,首试种痘的温大夫你可知晓?”
徐则安起身回话:“微臣有幸得燮王引见,此前与温大夫共同商讨过天花一事。”
“此人医术如何?”
徐则安由心而赞:“温大夫在医术上见解独到,医术不在微臣之下。”
陆玄矶心中一定,面色铁青,双唇发抖,“三王爷身中化烟散,爱卿速去王府,朕已命太子出宫取药,务必救回吾儿。”
“微臣领命。”徐则安惊愕之中速速退了出去。
皇后神色焦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佑我?龆?安平无虞。”
陆玄矶一掌掀翻棋枰,缠腕两圈的翡翠手钏下青色流苏胡颠乱颤,铺地凤纹雪毯上,黑白棋子滚如星珠溅玉盘,陆玄矶恨恨道:“朕当初就不该放过这些孽贼。”
王爷府,每一刻功夫,温子然便为陆上?銮幸淮温觥S泄硪街?称的温子然虽自父亲口中听过化烟散厉害之处,到底不曾亲睹,实无百分之百的把握。
而避世百年却声名不弥的千毒谷,温子然亦止于耳闻,未尝足访,至于前朝皇后是为蓬莱洲千毒谷传人一事,本是皇城秘闻,只因数十年前,一次因缘际会,温父涉足蓬莱洲,救人之时,遇谷中弟子,方知千毒谷早已颓荒多年,而谷主孤女,一朝成凤,并蒂紫宸。
早些年,温子然的确有意探究千毒谷流世之毒,也攻破过其中一二,只是耗时弥久,成事效微,便未再着心于此。
不多时,徐则安赶至。
陆玄矶会派太医前来原也在陆上?龊臀伦尤灰饬现?中,但此时太医真真来了,温子然便觉棘手。若是其他太医倒还罢了,院判徐则安可不是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的。
温子然稳了稳心神,迎上前,不多寒暄,立即将徐则安引入陆上?龇磕凇?
徐则安近前时,陆上?龃缴?已然转红。
经得一番望闻切,徐则安确认了温子然诊说,陆上?錾碇谢?烟散之事不虚。
除了等太子取来解药,一颇负盛名的江湖鬼医,一久经医场的宫廷御医,皆无计可施。
苍?i山,行宫内,绝仙崖处,陆上翎手持龙形玉佩和皇帝亲笔手谕于铁铸大门前候立。
两件信物,三证三验,方下令开门,陆上翎随即入内,自掌令公公手中取过解药。
解药到手,陆上翎即刻下山,快马加鞭赶至王府。
而此时,距陆上?鲋卸荆?已过去三个时辰,陆上翎赶到时,陆上?龃缴?红润泛泽,犹如饮血,俨然毒游遍身之态。其实不然,此状得于温子然妙手,陆上?鲋卸酒那常?为营造毒将攻心之状,温子然另配了一副不伤身的清毒,主为加深化烟散毒态,令人观之惊心。
陆上翎将解药拿给徐则安,命令道:“解药到,速救我?龅堋!?
“微臣领命。”徐则安接过药便行至陆上?龃睬埃?欲喂他饮下此药。
“徐院判且慢。”温子然倏地出言阻止。
“为何?”陆上翎怒气隐隐。
温子然揖手行礼,“草民斗胆提议,稳妥起见,不妨先将解药用于活物一试。”
陆上翎眉噙愠怍之色,“解药只有一瓶,别无他法之下,试与不试又有何异?”
未免出差池,徐院判当下也赞同温子然提议:“太子,容微臣一言,窃以为温大夫言之在理,王爷千金之躯,妥慎一些为好。”
陆上翎游目一周,“那何人来试?”
温子然摇摇头,“无须人试,草民在徐院判到来之前便已给一只金毛鼠喂下此毒,可以金毛鼠为试。”
“好,那就取金毛鼠一试。”陆上翎走到陆上?龃脖撸?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愤然自责:“早知我就迟些回宫。”
说完,又向一旁的执事发难:“你们到底是如何保护王爷的?下毒之人何在?”
执事当下匍伏在地,瑟瑟发抖,“是奴才们护主不周,请太子责罚。那歹人心思巧妙,深知王爷习性,府中下人,无一有所异觉。奴才斗胆推测,此人应当是昨夜趁黑潜入,然后在王爷送太子出去的间隙将毒下在了王爷的茶里,王爷中毒后,奴才们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歹人却已逃之夭夭,寻想约莫也是趁着那个当儿出了府。”执事照陆上?鲋?意禀上,斟词酌句中唯恐自己出了纰漏,手心冒出一瀑汗。
“这是为今日被斩的前朝余孽报仇来了,进不去宫里,就朝宫外的王爷下手,还用了化烟散,好毒的手段,等找到那歹人,我定亲自将他千刀万剐。”陆上翎暴跳如雷,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下毒之人扒皮拆骨,啖其肉,饮其血。
解药到手后,温子然背对太子与徐则安,从袖中取出一只朱胎空瓶,迅速将药粉分取多半盛入空瓶中,最后稳稳当当放回袖里。
成功为霍水仙拿到解药后,温子然骤然安心许多,方取出关在金丝笼中的金毛鼠。
喂入化烟散的金毛鼠,此时已是昏状,温子然分出一份黄豆大小的药粉,给金毛鼠和水灌入。此举,一是要做给太子和徐则安看,二是温子然的确想试一试传言中化烟散独一份的解药是否当真有效。
半炷□□夫后,白鼠竟一颤颤地在笼子里动了起来。
温子然大喜,忙邀太子和徐则安上前来看。
陆上翎和徐则安闻声后立马跑了过去。
徐则安眉目一喜,捋须说道:“传言不虚。”
陆上翎急不可耐地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把解药给王爷服下。”
“是是是,微臣这就去。”徐则安将解药溶在水中,喂陆上?龇?下。
陆上?鲋卸窘锨幔?一刻功夫便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游目屋中围聚之人,最后定在陆上翎身上,作出满脸疑惑样,“兄长不是回宫了么?”
瞧得陆上?鲂牙矗?陆上翎欣喜若狂,“?龅埽?你感觉如何?”
“天佑王爷。”徐院判当下松了口气。
陆上?鏊撇痪?意间看向温子然,温子然暗暗点了点头,陆上?鲆豢判牟胖沼诼涞兀?目光重新落到陆上翎身上,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陆上翎反问道:“一点都不记得了?”
陆上?鲆桓比?然不知之态,“记得什么?”
温子然解释道:“王爷应当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化烟散虽是虎狼之毒,夺命,却不会致疼痛之感。”
陆上翎点了点头,余悸未定地道:“?龅芨?中潜入前朝歹人,乘你不备,于你杯饮中下了化烟散,父皇得知此事后,即刻予我亲笔手谕及玉牌,差我去行宫取来解药,才救得你性命。”
陆上?鱿仁谴蠛В?转而怒道:“前朝贼子可恶至极,死到临头还想搅弄一番,待我捉了他定要抽筋扒皮,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只是父皇将解药给了我……”低着头,自责道:“怪我大意疏忽了。”
陆上翎声调高昂地道:“父皇帝星高悬,万岁无虞,区区偷生蝇蚁,岂可撼动泰山?不逞之徒,螳臂当车,自掘坟墓罢了。”
“劳烦兄长代我谢过父皇,待我毒清后定入宫请罪。”
“你何罪之有?莫要多心,既然你已醒来,我便不再多留,还得回去复命,以免父皇和母后担心。”陆上翎对王府下人嘱咐了几句后便和徐则安一同离了府。
陆上翎本是要将徐则安留下照看,但陆上?黾岢植挥茫?将医术更胜其一筹的温子然推出去作盾,陆上翎拗他不过,只得应了。
陆上翎走后,陆上?隽⒓创哟采掀鹄矗?和温子然急急去了小楼。
霍水仙中毒较重,双唇已经由红转黑。
温子然当下将解药予她服下。
陆上?雎?目心疼地看着霍水仙,问向温子然:“她何时会醒?”
“水仙中毒较深,加之腹部受了一刀,毒解事易,醒来不易,且看其天地造化罢。”温子然边说边刮取着瓶壁药粉,准备带回去探究。
陆上?鋈嗔巳嗝夹模?“劳烦温大夫留下来照看她,她醒来后若能看到相熟之人,想必会舒心些。”
温子然悉心叮嘱:“王爷不说我也会如此做,不过我现下有事,需要耽搁须臾,王爷可以喂她一些水,三日内不能饮下除白水之外的任何汤食。”
陆上?龅比幻靼孜伦尤凰?说的耽搁是为何事,沉吟片刻,平静地道:“一直伺候她的那个丫鬟,到底比府里丫鬟熨帖些。”
温子然瞧了陆上?鲆谎郏?淡然说道:“王爷思虑周全,我会把灵儿带过来,在此之前,劳王爷费心照料,切莫大意。”
陆上?龅懔说阃罚?“府中有大夫。”
温子然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霍水仙旁边伴身于侧的男子,那个愿意用性命来救他心爱姑娘的男子,怎能让人讨厌的起来?
满院夕雾朵朵见焉,齐天面朝花海,孑然而立,目光清冷。
白叔恭立于后,“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齐天纹丝不动,淡淡的声音散出:“再等等吧。”
“是。”白叔未在多言,退出了亭子。
灵儿从得知霍水仙被人下毒后,一直待在霍水仙房内小声啜泣,温子然到来时,她的一双眼睛俨然肿成了两颗红滚滚的圆杏。
温子然走到齐天身后,不及开口言事,齐天率先出声:“解药拿到了?”
“已经服下了,过几日便会醒过来。”温子然盱视一步之遥前清漠萧索的背影,“你何时走?”
“我也想知道何时走。”齐天目色黯然,语气满溢沧凉之感。
温子然上前一步,与之并肩而立,“让灵儿去照看罢。”
“再过上几日就要秋凉了,满园夕雾,也该落了。”齐天幽幽说着无关紧要之事。
“有什么话或什么东西要留给她吗?”温子然问道。
忽而拂来的远风无意撞入凉亭,掀动素白衣角,齐天伸出手去,风穿指间,似云过流沙,某一刹那,填满所有缝隙,而风歇云散时,却如月乘竹篮,不过虚幻一场。
风走,齐天的手仍然停在半空,透过指缝,定定地望着风来的方向,其身姿潇潇,霜衣之腰,碧玉宫绦更衬其邈邈昭昭,疏索裹挟之下,恍如一路风雪后,暗夜归来,却无人灯下候,无人问饥寒,他轻似无声地道:“该留的早已留了。”
☆、深夜惊变
“你是谁?”一个女娃娃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慢慢走近,身边缭绕的薄雾层层消散,这一次,终于看清模糊许久的少年。
少年一袭白衣胜雪,面肤亦是,其身旁树枝上挂了只小老虎纱灯,栩栩如生。
“我是小蝶,你是谁?”女娃再次问道。
那少年半蹲下,和煦一笑,声音轻柔如棉:“我是临渊哥哥。”
临渊哥哥……
临渊哥哥……
临渊哥哥……
少年说,他是临渊哥哥。
临渊哥哥给她买糖葫芦、桂花糕。临渊哥哥送她好看的小披风,和她一起踢毽子玩。
临渊哥哥带她去小河边投石子、扑蝴蝶。
临渊哥哥为她画《蝶戏夕雾图》。
菩提寺中,青檀树下。几度秋凉,几度晴。几度冬霜,几度阴。
“临渊哥哥,蝴蝶长出翅膀了。”
临渊哥哥说,倘若有一日找不到他,便去青檀树下,把想对他说的话都说予青檀树听,那样他就能听到,就会来树下等她。
小蝶听话,小蝶去了菩提寺,小蝶对青檀树说,小蝶想念临渊哥哥了,很想很想。
可是,树下却始终不见哥哥你的身影。临渊哥哥,你失约了。
临渊哥哥走了,青檀树之画,小蝶收到了,但是,小蝶不出息,小蝶笨手笨脚,把它弄丢了。
收到画的那天晚上,我睡得正香,娘亲突然把我从床上抱起,迷迷糊糊中,眼睛睁开一条惺忪的缝,月光隐约洒在娘亲脸上,却是血迹斑斑。
只一眼,睡意全失,我搂紧了娘亲,小声问她是不是受伤了,娘亲却不说话,也不让我说话,把我一股脑塞到自小照顾我的秋儿姐姐怀中就走了,娘亲离开前,回头望了我一眼,那是我第一次在娘亲眼中看到了害怕,和决绝。
我刚想问秋儿姐姐因由,转头一看,秋儿竟也是满身污血。
我被吓的当场大哭,刚吱出一气儿,秋儿就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抱着我藏入一间石头做的房室。
那里漆黑一片,连光缝儿都找不出一道,潮湿的气息带着锋利的棱角,张牙舞爪地向我挥来,将阴暗一层层撕开,再一针针缝合,再撕开,再缝合,如是反复,不眠不休,我甚是不喜。
恐惧无所遁形,我厌极了这里,我想要出去,可是秋儿不让。
她既不允我哭,又不许我出去,只是没头没脑地抱着我,不肯舍手。我知道,秋儿和我一样,极度害怕,因为她在发抖,而且抖的非常厉害。
娘亲不知去了何处,爹爹也不知去了何处,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秋儿,而这个世界唯一剩下的两个人,却躲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石室里,除了无声地呼吸,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得。
许久之后,我哭累了,睡着了,再醒来,却还是满目黑?q,我害怕地大声哭叫,刚哭出一声,满腹不及释放的惊恐和委屈瞬间被秋儿的手捂了回去。
秋儿说话声极小,她让我不要哭,再忍耐些许时间我们便能出去。
我问她,娘亲去了哪里?她不说话。
我问她,爹爹去了哪里,她也不说话。
我又问了奶娘、问了老是不让我出府的凶叔叔,问了府上的每一个人,他们去了哪里,秋儿还是不说话,似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