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亓弋海同深 本章:第48章

    海同深招呼旁边的同事,让他们拿千斤顶撑住开口,之后跟着走了进去。谁也没有想到,拉面店下面还有一个隐藏的地下室。顺着台阶走到底,整个地下室一览无余。没有过多的隔断,也没有刻意做得诡异的灯光,整个地下室光源充足,与普通房间并无区别,唯一显眼的,就是被挂在墙上的四块巨大的显示屏和下面的小型服务器机柜。

    此时此刻,那四块显示屏上分别显示着不同的字,连在一起组成了一句话:先走一步。

    “靠!”郑畅不由得骂了一句,“丧心病狂!”

    海同深也被眼前这场景惊到了,他想过DK那边的人会很疯狂,但今天发生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在刷新他的认知。

    “她应该是从这里逃走的。”宗彬斌站在地下室角落里的一扇虚掩的门前,“外面过去不远就是污水管道,顺着污水井就能躲开摄像头逃离这里。”

    海同深叹了一声,道:“叫技侦来处理这些电脑设备吧。”

    “可能来不及了。”晏阑指着屏幕如是说。

    众人顺着晏阑手指的方向看去,屏幕上那四个字已经变成了倒计时,倒计时的上面还有一行字:自毁程序已启动。

    倒计时就只剩下了几秒,几乎是眨眼之间,屏幕上的文字和数字变成了炸开的烟花,紧接着,机柜闪烁的绿灯接连熄灭,一股焦煳味伴着白烟从机柜后方缓缓飘出,屏幕闪烁几秒,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的图案上——一朵染了血的,绿色的梅花。

    海同深的拳已紧握,面对这样的场景,他那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平和心态终于分崩离析,怒意冲上心头,此刻的他,恨不得立刻手刃了DK。

    “发通缉令、协查通报!不能让况萍和况沐这姐俩离开俞江!郑畅,去叫技侦来,把这些服务器全都搬回去给我一个个仔细查!”

    “好的领导。”郑畅立刻跑上去联系,宗彬斌也终于不再迟钝,在海同深无法控制的怒意之中嗅到了一丝很难被察觉的异样。他看了看海同深已经暴出青筋的手臂,轻轻挑了下眉,转身拉过宋宇涛,说:“我跟涛子去联系市政,再找蛙人顺着这条污水管道找找痕迹。二位领导忙着,我们先撤。”

    晏阑走到海同深身边,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去车上,还是继续?”

    海同深闭上眼,用力地深呼吸了几轮,之后才松开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手,道:“给我十分钟。”

    “好。”晏阑把车钥匙递给海同深,目送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思考片刻,他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亓弋正歪靠在后座的零重力座椅里闭目休息,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多做什么,就被海同深捞进了怀里,用力抱住。

    “怎么了?”亓弋问。

    “抱一会儿。”海同深把头埋在亓弋的肩头,“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长达五分钟的安静的拥抱,让海同深逐渐平静下来,他放开了亓弋,替亓弋抚平被自己弄皱的衣服。亓弋拦住他的手,说:“怎么?真拿我当充电宝了?充完电也不说话,打算就这么下车?”

    “没。”海同深低着头,轻声道,“冷静了觉得自己有点儿丢人,失态了。”

    “我又不嫌弃你。”亓弋攥住海同深的手,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海同深长出了一口气,把在地下室看到的东西简单跟亓弋复述了一遍。亓弋听后仍旧平静,说:“无非是威胁而已,这么多年,我见过的威胁多了,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当初你说我想把你推出这件事是公私不分,那现在你这样担心我到几乎失去理智,是不是关心则乱?我受伤了,现在专案组你就是主心骨,如果你也乱了分寸,你让他们怎么办?晏哥是外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有些事他不好开口的。”

    “我明白。”海同深揉了揉亓弋的头发。

    亓弋拉住海同深的手放到自己脸旁,轻轻蹭了蹭。海同深的心像是被小猫的肉垫压了一下,他拢过亓弋的头,二人额头相抵,逐渐唇齿相融。

    缠绵时刻转瞬即逝,却已经能将感情的缺口填补平整。分开时,海同深已经彻底从那种煎熬和心痛之中抽离出来,恢复了理智和克制。他从来不是个脆弱的人,亓弋的出现是探到了他内心的柔软与敏感,却也在同时将他整个人整颗心拼成了刚刚好的状态。完整,所以无懈可击。

    三组警员对拉面店进行了地毯式搜查,所有物证和现场照片都已固定好。夜色降临时,专案组的工作才正式开始。会议室里铺天盖地的资料文件堆了满满一桌,一切都等待着他们去梳理拆解。下午搜查时亓弋已经被提前“扭送”回家休息了好几个小时,没有人会狠心到拉着一个伤患加班,即便此时亓弋应该在场,也没有人提出要让他回到市局,甚至连视频会议的要求都没有。针对亓弋的安保已经就位,海同深的家里也早就装备了安防措施,这也是此刻海同深在市局能镇定自若的底气。

    海同深拿着一份资料,率先介绍起来:“白队已经把那枚炸弹的情况分析整理了出来,你们平板上能看到,不过比较专业,刚才白队跟我简单解释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说,这枚炸弹在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连着引线的,有两条引信,一条挂在画上,如果那幅画被强行摘除,炸弹就会被引爆;另一条挂在密码盘上,如果密码输错,也会被引爆。”

    郑畅举手示意:“有一个问题。今天中午在现场的时候亓支判断DK并不想杀他,那么按照亓支此时的身体状况,他即便出现在拉面店,也有很大的概率不上二层。事实上最开始我们也没有让亓支上二楼。如果那个时候二层的人贸然摘下画,炸弹还是会爆炸,那么这就与DK不想杀亓支的想法产生了冲突,而且这种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是亓支判断错了,还是说这炸弹还有别的机关?”

    海同深说:“我也问了白队这个问题。白队从她的角度给出的答案是,这个炸弹中被装填了不到10g的三硝基甲苯,那个威力并不足以掀翻整个拉面店。但另一方面,我和晏阑仔细分析过之后还有一种猜测。我们猜,况沐并不是一开始就离开了拉面店,而是一直藏在地下室,毕竟再精确的计算也不如人眼观察确认。拉面店一层和二层都有摄像头,监控视频是可以后台同步观测的,通过现场搜查能够确认,店内监控数据有双重存储,除了云盘存储以外,另有数据线接通,也就是说,即便是网络切断,理论上监控数据仍然可以被记录和同步获取。我们复盘了整个过程,发现一个时间线上的问题。亓支怀疑有炸弹之后,排爆大队来人进行扫描时,炸弹和画作是连着的。而在

    那之后,白队他们紧急加装了高强度屏蔽器,避免远程引爆的可能。而在安放了屏蔽器之后,孔哥用摄像头探测密码盒背后时,引信和炸弹仍然是连着的。也就是说,直到那个时候,炸弹还是处在一个预备状态。然而等打开密码盘拆下炸弹之后,白队那边给出的结论是,这个炸弹的引信已经被机械隔离了,那个隔离引信的机械弹簧与密码盘也并不是连着的。简单来说,这个炸弹是有个二级保护设置。隔离引信的机械开关是总闸,只要切断那个,即便是输错密码或是贸然拿了画,炸弹也不会爆炸。最关键的是,这个‘总闸’不支持远程遥控。”

    “跟地下室连着的?”谢潇苒问。

    海同深点头:“是的,那个机械开关的通路一路通到地下室。所以最合理的解释是,在输入密码之前,地下室里都还有人。”

    “我们这不就是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吗?!”郑畅愤愤说道,“早知道当初上热感直接探测了!”

    “探不到。”宋宇涛说,“那个地下室做过特殊处理,你把它理解为隔热保温的防空洞吧。”

    郑畅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只憋出了一句脏话。

    宗彬斌道:“通缉令和协查通报都已经发到了全市乃至全省各个口岸,天眼也已经接入,只要她们露面,就绝对跑不了。”

    这话是事实,但此时也是一种安慰。错失了绝佳的抓捕机会,对任何警员来说都不是一时就能坦然接受的。

    第七十三章

    海同深掌控着节奏,把话题重新带回到案子上,一直到后半夜,拉面店的情况才算基本理出头绪,接着就是对于况沐和况萍的周边调查和案件整体梳理。

    况沐在四年前一次性全款买下了这间铺面,店铺装修花费了大概三个月的时间,拉面店正式营业是在四年前的十月,原本这条街上的铺面就来来回回换过许多次,当时新开一家拉面店也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此时再看,拉面店出现的时间,恰好在亓弋身份暴露之后,这个局,正如亓弋所说,是很早就布下了。这四年来拉面店对外经营一直毫无破绽,实际上也确实是在认真做生意。走访调查过拉面店的店员,他们都表示况沐平时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甚至是在事发当天早上,也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当时况沐在工作群里发了消息,说10点40在前台集合有事情要说,41分的时候下楼,跟店员们说要单独去后厨检查。因为她以往也有这样的习惯,所以在她单

    独进入后厨之后,并没有任何员工表示疑虑,直到49分警察闯入店内,他们才知道况沐已经失踪了。当然,这所谓的失踪,其实只是进入了隐藏的地下室中。地下室服务器的自毁程序其实是在他们发现暗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启动了,而屏幕上的倒计时却是在还剩下五秒的时候才弹了出来。这意味着从一开始,况沐就没有打算让警方轻易得到证据。她要的就是那一句“先走一步”,永远踩着时间,比警方快一步,让警方陷入一种“再快一步就能抓到”的挫败之中。服务器数据还在恢复破解中,目前只破解出了自毁程序和极少部分的监控内容,还没有更多有用内容。

    在二层的杂物间里还发现了一箱全新的马克杯,正是之前调查苗宁时查到的那个反家暴论坛JU的周边纪念品。同时,在事发当天,即5月28日凌晨0点,JU论坛首页挂上了停服公告,服务器停止维护运行,所有数据将在28日中午12时删除。而28日中午,正好是警方忙着拆解炸弹,搜查拉面店的时候。现在论坛数据全部清空,所有过往痕迹湮灭在巨大的网络世界之中,存在过,又似乎完全没有存在过。

    对况萍工作单位和居所的调查取证工作也已经完成。按照她的履历来看,她四年前博士后出站进入研究所工作,与同事和老师相处得十分融洽,平常生活规律,有正常的人际交往,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异样。26日白天,况萍以身体不适为理由请了病假,27日就销假上班。27日中午和同事一起在外面吃饭碰到了假装哮喘发作的苏行并“意外受伤”之后,她就递交了年假申请,于28日正式开始休年假。按照负责盯梢的警员的描述,况萍27日下班回家之后就再没有从家里出来,但等接到命令冲进屋内时,屋内却找不见人影。

    况萍所租住的小区是九十年代兴建的板楼,一栋楼共十个单元,建成时在六层以上直接加装了外挂电梯并连廊,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是从哪一个单元门进入楼内,只要上到六层以上有电梯的楼层,就可以去往任意一户;同样的,如果想离开这栋楼,除了位于二单元、五单元和八单元的电梯间以外,还有其他单元的楼梯通道。况沐租住的是这栋楼七单元十五层的房子,调取三部电梯的监控视频后发现,况沐在回家之后并没有再使用过电梯,考虑到她居住楼层较高,痕检根据屋内和楼道环境进行筛查寻找,最终大致还原了她逃离的路线,即从家出来后通过楼梯上了顶楼,在楼顶天台上利用攀岩钩和专业绳索跃到了旁边拥有相同格局的板楼楼顶,再通过隔壁楼的楼梯间进入地

    下室,然后在早晨上班上学高峰时,跟随楼内居民一起离开了小区。此时已经入夏,紫外线逐渐变强,年轻爱美的女孩子们早早把防晒服防晒帽套在身上,即便是裹得严实了一些,也并没有引起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况萍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小区,如果不是小区门口的监控拍到了她离开的身影,她就真的做到了毫无痕迹地消失。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她也已经做到了,除了小区门口的监控短暂地拍摄到了她离开时候的身影以外,她就再没有出现在监控中,仿佛真的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过在况萍家中还是发现了一些线索,除了她自己处理伤口留下的染血的纱布以外,还有半桶红色油漆以及毕加索《梦》的照片及介绍,另外还有一本中英双语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些都指向了她与吴云洁的死有关。但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起疑。

    到天色渐亮时,众人才意识到已经熬了通宵。宗彬斌抬手指了一下会议室墙上临时贴上去的轮班表,说:“该谁休息谁就去休息,已经少一个亓支了,要是再倒下一个,这案子就更没法查了。五点到九点是海支和畅畅,赶紧回家去。”

    海同深没有争辩,从桌上拿了案卷汇总,说:“那正好,我把这个带回去给亓支,他醒了肯定也要问的。”

    离家近的好处在这个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不到五分钟海同深就进了家门。大概是因为受了伤,亓弋的生物钟难得地没有起作用,而是在海同深洗完澡上床之后,他才悠悠转醒。

    “吵着你了?”海同深问。

    “没,也该醒了。”

    海同深想搂一搂亓弋,却在把手放进被子里时变得迟疑:“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伤口疼。”亓弋给海同深拉了被子,又把手盖在他的眼睛上,“你快睡一会儿,我去擦擦身上,等你醒了之后一起回局里。”

    海同深:“伤口疼得吃药。”

    “知道了,你快休息。”

    “嗯……汇总拿回来了,你想看就看看……”说话间海同深就陷入了睡眠之中。

    两天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而且自从案情变得焦灼之后,海同深几乎就没踏实地睡过一个整觉,即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等确认他已经睡熟之后,亓弋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自己整理起来。

    九点整,海同深和亓弋准时出现在了市局。亓弋那仍旧苍白的脸色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担心,不过片刻,亓弋的桌前就摆放了温水,腿上多了薄毯,身后也被塞了枕头。他轻轻弯了下嘴角,说:“你们不用这样,小伤而已。”

    “别管小伤还是大伤,受了伤还得来上班就已经是为难人了,再不把你照顾好一点,我们心里真的更难受了。”宗彬斌把手放在亓弋的肩膀上,轻轻压了压,“别硬撑,难受了就说话。”

    “我知道,谢谢宗哥。”

    “说这就客气了。”宗彬斌打了个哈欠,“到我休息了,各位,中午见。”

    亓弋自己转着轮椅滑到了白板前,海同深下意识地想去帮忙,见亓弋动作灵活,对轮椅的掌控也很好,这才放了手。亓弋看见了他的动作,说:“我回来之后用了一年多才从轮椅上站起来,放心,我摔不着自己。”

    海同深的心又被酸涩浸泡,他摇了头,说:“你总是把受伤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的。”

    “本来就没多大事。”亓弋拿了笔,对着手头的资料,又在白板上写了几笔,“有几个细节我补充一下。拉面店里那幅画的背景,晏支队应该都跟你们说了,后来我找人查过,DK家里挂着的仿画,都是那个人画的,包括那幅被泼了红酒的《梦》。根据我当年的调查,DK从那人手中一共订制过三幅画,花费了大约两百多万人民币,除了《梦》和《夜间咖啡馆》以外,还有一幅也是毕加索的画,叫《蓝色房间》,或者是叫《蓝色的房间和洗澡的人》,你们可以从网上找找看,那幅画的画面也挺诡异的。”

    “你觉得那幅画也会出现?”海同深问。

    “不一定,只是多一些DK这个人的喜好,对我们分析他这个人和推测他后续的行动或许会有帮助。”亓弋回答。

    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的晏阑出了声,说:“我会找人联系一下心理学的专家教授,看看能不能给出一些分析。”

    亓弋点了头,接着说:“昨天在现场我让孔副支按的密码,和当年DK设置的密码位置完全相同。关于这个密码,我目前给不出更多的解释,我当年问过他,他只是说我‘到时候就知道’,但直到我离开缅北回来之前,他都没有告诉我。至于摘掉画后那个密码盘的密码,其实关键是在于那个非常突兀的提示字条。我和况沐的交往并不多,说的话加起来可能都不到十句。而很明显,能成功解开挂画密码的只有我。也就是说,这个隐藏炸弹的画和密码明显是为我设计的,所以第二个密码也一定跟我有关系。字条上一共12个字,理论上没必要换两行来打印,当年我在教A和O设计密码的时候,曾经跟他们说过,解密的提示信息,不仅信息内容是关键,格式也同样关键,最简

    单的就是换行和标点。几行内容就是几位数,几个标点对应第几个字母,这都是最简单最基本的密码原理,放在这里也是一样的。我和况沐仅有的谈话交往中,唯一提到的数字,就只有她给我安排的点餐编码,也就是25。”

    郑畅道:“昨天海支跟我们分析过,DK并不是想让亓支死,所以况沐才会留在地下室一直监控着,到最后手动隔离了引信和炸药。我不明白的点在于,既然亓支你当时已经进入了拉面店,况沐为什么不立刻隔离炸药跑路,为什么还要冒险留在地下室,等着你们解开密码之后才离开?这对她来说太危险了不是吗?她就这么不怕死?”

    “不是不怕死,而是她的任务就是观察。”亓弋解释说,“现在我们对于炸弹的探测技术已经很高了,扫描之后能直接看到炸弹埋藏的位置甚至是内部结构。如果在扫描时就确认炸弹并没有引爆的危险,前面那幅画的机关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她要亲眼看着我解开密码,只有这样她才能给DK那边传回有用的消息。DK是在用这幅画跟我打招呼,我解开了这幅画的密码,DK自然就知道,我接收到了他的信息。”

    郑畅问:“那这又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亓弋摇头,“玩心态而已。确认我接收到了信息,知道他醒了,他藏在后面看着我沉浸在没能亲手杀了他的懊悔和遗憾之中,他有成就感。”

    郑畅撇着嘴说:“这不纯粹有病吗?”

    “他就是有病。”亓弋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事不关己。

    海同深侧头看向亓弋,不期却与晏阑目光相交,晏阑也在观察亓弋的神情。海同深心底无端升起的疑惑被推开的门打断,苏行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小苏?你不是回去做什么模拟实验了吗?”宋宇涛问。

    “做完了,结果出来了。”苏行接过晏阑第一时间递过去的保温杯,把手中文件放到桌上,灌了小半杯水之后才开始说,“昨天我回平潞找了几位老师一起,把那天在废弃工厂的环境输入系统之中做了模拟。过程太复杂就不说了,结论是,在当时那种环境之中,半自动狙击步枪的瞄准镜不会折射太阳光,身处完全暴露环境中的亓支和海支,如果真的是被人瞄准为目标,几乎没有躲避成功的可能。”

    “这、这什么意思?”宋宇涛惊讶。

    “意思是,况萍是故意的。她故意用镜子折射了太阳光,让亓支发现她的存在,从而促成了我们在废弃工厂射击、追车以及最后亓支落水受伤的整件事。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巧合,甚至连她被亓支射伤留下DNA给我们都不是巧合。”苏行拉开椅子坐下,“根据现场弹壳遗留的位置和鞋印等痕迹分析,况沐是从被遮挡的绝对安全的位置跑向了完全暴露的、绝对不安全的位置。这根本不是一个会用枪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目的就是留下血迹。”

    郑畅咋舌:“不是吧……她这么疯的吗?这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啊?”

    “她干的哪件事不是玩命的?”海同深倒是没有表露太多意外,他拨了一下指尖陀螺,说,“宋哥,让你们支队的人再去审审那个交代出废弃工厂的人。”

    宋宇涛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海同深的意思,他立刻起身走出会议室:“我亲自去审。”

    直到会议室的门重新关上,郑畅才勉强回过神来:“所以也就是说,我们一直在被设计,一直被牵着走?”

    “没错。”海同深说完甚至还淡淡笑了一下,“这才是真正的,敌人和对手。”

    “咦呃……老大你这样子太吓人了。”郑畅缩了缩脖子,挪开目光的时候又瞄到了坐在旁边的晏阑,此时的晏阑身上更是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压得郑畅几乎要窒息了。

    苏行在这时回头看了一眼晏阑,把水杯递了回去。就是这一瞬间,那冰冷低沉的气压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晏阑接过水杯放到一旁,说:“看来这件事我们要重新梳理一下了。就算废弃工厂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但是最不能设计的其实就是人了。况萍可以引起注意,可以主动让亓弋射伤自己,也可以自己把车往水里开,但她怎么就能确定亓弋会下水?如果大海没有下水去追她呢?如果大海下水了,但是当时离他最近的是我或是别的人呢?她们还能完成扎伤亓弋这件事吗?这件事的随机性太大了,也是完全不受她们控制的。”

    亓弋摇头:“不一定就是要伤我。只要现场任意一个人受了伤,哪怕是况萍当时被我射中直接失去行动能力,我们也还是要把她送往最近的医院。只要我出现在医院,况沐再去医院用隔空投送给我发那个经纬度,同样能达到她们的目的。”

    “什么目的?”郑畅追问。

    亓弋:“告诉我DK醒了。同时也是在告诉我,DK安排的人已经能在我身边出现还不被抓住了。”

    第七十四章

    对况沐和况萍姐妹俩的追踪还在继续,拉面店地下室的服务器也在抓紧破解之中。到了午饭时间,郑畅接了个电话就小跑着出了会议室,很快就拎着两大包外卖走进了会议室。

    “这就金屋藏娇了?”海同深打趣道。

    “没,海支,不是……”郑畅局促得不知作何反应。

    晏阑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到窗边,向外叫了一声:“季瞬!”

    院中的女人听到喊声,迟疑了一下才转过身,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晏阑又招了招手,才终于让季瞬把视线放到了会议室的窗户处。

    “晏……晏哥?!”季瞬又惊又喜,小跑着到窗边,“晏哥你怎么在这儿?”

    晏阑:“我在这儿不稀奇,你来才是稀奇。你忙不忙?不忙就进来坐会儿。”

    “好呀!”季瞬笑了起来,“你这是哪屋?”

    “我出去接你。”

    晏阑指了一下正门的位置,而后走出了会议室,不过片刻就把季瞬带进了屋内。季瞬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先是眼睛看向了郑畅,浅笑了一下,接着就自我介绍了起来。

    晏阑指了一下海同深的位置,说:“是不是没认出来?”

    季瞬愣了愣,恍然道:“海哥?!怎么是你啊?!”

    “行了扯平了,我没认出你,你也没认出我。”海同深招了招手,接着介绍亓弋和季瞬互相打了招呼。

    此时宗彬斌在休息还没回来,宋宇涛在审讯室,屋内除了亓弋都是跟季瞬见过面的,所以很快也就熟络了起来。只有郑畅,紧张得快把裤子搓出火来了。

    海同深给季瞬倒了水,放到她面前,说:“以后想送饭也换个便宜点儿的,我们有纪律,你再多送几次我们就得写检讨去了。”

    “知道啦!”季瞬笑意盈盈地说,“海哥你都多久不去我家吃饭了?我爸和我哥都以为是我把你吓跑了。”

    “都说了我们有纪律。”

    “那晏哥我就总能见到啊!”

    “那是他不要脸。”海同深说。

    晏阑抬了手说:“去你的!那是你没有妹妹!她一回平潞就去找我妹,我怎么躲啊?我总不能不回家吧?”

    “呃……这倒也是。”海同深讪讪,坐回到椅子上。

    季瞬喝了水,把纸杯放到桌上,说:“两位哥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们遵纪守法好公民绝对配合人民警察的所有工作!”

    “小姑娘变聪明了啊。”晏阑说。

    海同深打趣道:“聪明吗?聪明还找个垃圾人当男朋友?”

    季瞬立刻说:“分了!早分了!扔高速上那天就分了!别乱说话!”

    “行了,不闹你,说正事。”晏阑拉开椅子坐到季瞬旁边,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大鉴赏家来给我们解读一下这幅画。”

    “《蓝色房间》?毕加索的画,创作于20世纪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1901年。从1900到1904年这段时间,毕加索的画中运用了大量的蓝色,所以被称为‘蓝色时期’。蓝色时期的起源是毕加索的一位好友Carlos

    Casagemas,Carlos因为求爱失败自杀身亡,毕加索为此非常难过,所以这一时期的画都是抑郁的蓝色调,画的内容也大部分是穷苦人的穷苦生活。你是想问这幅画还是想问蓝色时期?”

    “就这幅画。”

    季瞬想了想,说:“这幅画并不算是蓝色时期最出名的作品,对于它的解读和分析也并不多。画面就是这样,一个裸体模特在房间中洗澡,有研究毕加索生平的学者说这个房间应该就是毕加索的画室兼卧室,所以画中并不是单纯只有模特,还有床、画板、桌子等物品。这幅画在1927年就进入了美国的菲利普美术馆收藏。哦对,如果说特殊的话,应该是这幅画后面还藏了一幅画,前些年有实验室通过红外线和多谱图像扫描复原了这幅画底层的另一幅画,是一个正在托腮沉思的有络腮胡子的男人。这个人是谁目前还不确定。”

    “画里叠了一幅画……”晏阑思索片刻,又问,“那现在市面上的仿画会把底层那幅画也画进去吗?”

    季瞬回答:“高价位的仿画肯定是会的。不过也得看仿画的年代,上世纪的仿画肯定不会,因为那个时候技术还不成熟,虽然是知道这画的笔触走向不太对,底层应该还有内容,但没办法确定底层的画到底是什么样的。要是网上那种十几二十块买的所谓艺术品挂画肯定更不会了,那些都是直接打印的。”

    晏阑收回照片:“多谢艺术家来给我们科普。”

    “晏哥你别闹了,我才不是艺术家呢。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问题目前是没有,不过确实有件事得请你帮忙。”晏阑说道,“我一会儿给你发两张照片,你回去跟你那些小朋友说,如果见到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想办法留住,然后立刻给我或者大海打电话。”

    “这点儿小事,没问题!包我身上!”季瞬嘿嘿一笑,“放心晏哥,不该问的我不问,规矩我懂。”

    “我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晏阑笑了笑,说,“我们这儿忙案子,等案子完了请你吃饭。”

    “那倒不用,反正我没少白吃你家的。”季瞬站起身来,“那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让郑畅送你出去。”海同深说着就推了一把郑畅。郑畅抿了抿嘴,起身跟着季瞬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小孩儿这么腼腆呢?”晏阑一边说一边操作着手机,把照片发给了季瞬。

    “郑畅就是普通人家的乖孩子,没见过你们这种拿钱当纸花的烧包富二代。”

    亓弋没忍住笑出了声,旋即又捂住嘴,把笑容憋了回去。

    晏阑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手机,说:“看见没,你这话说得让人听了都觉得可笑。谁拿钱当纸花啊?”

    亓弋已经调整好了表情,问道:“晏哥为什么让季瞬去盯?”

    晏阑回答:“这小丫头当年是个刺儿头,整个俞江的小混混百分之八十都被她打过。大海那会儿三天两头去派出所领人。”

    亓弋转头看向海同深。海同深点头:“没错。到现在她手底下还有一帮人,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当然这帮孩子都成年了,也都知道分寸,不过这一个套一个的关系,她要真想找个人,也不会比咱们的监控慢到哪去。监控有死角,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却不会有空隙。天眼覆盖不到的地方,最终还是要靠人来解决。咱们没那么多警力,有时候需要借用这些关系。”

    “她很懂画?”亓弋又问。

    “已经是能开画展的画家了。不过她没用过真名,知道那个画家是她的也就只有我们这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海同深拿出手机刷了两下,很快找到了图片,他把手机送到亓弋面前,“这幅画,去年拍卖行拍出了60万。”

    亓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谢潇苒就先蹦了起来:“六十万?!她之前不是说没多少钱吗?!”

    “她的没多少钱跟咱们认为的没多少钱不是一个概念。”苏行淡淡说道。

    “呃……这倒也是。”谢潇苒撇了撇嘴,“万恶的资本啊……”

    “又瞎说!”晏阑推了一下手边的文件夹,让文件夹正好滑到谢潇苒面前,“拉面店地下室的固态硬盘上新提取到一些指纹,拿去比对。”

    “好嘞!”谢潇苒拿起文件夹,径直去了实验室。

    郑畅没有跟季瞬过多说话,把她送出市局之后就回了会议室。很快,轮班休息的人接连回来,亓弋把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长出了一口气。海同深感受到身边人的动作,抬起头来,就见亓弋将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呼吸比平常稍有些急促。

    “累了?”海同深关切道。

    “嗯。”亓弋轻声回答,“有点儿难受,想歇会儿。”

    “回家吧。”海同深捏了下亓弋的手,“你回家歇着,有事直接视频会议也是一样的。”

    “你们忙着,我送弋哥回家。”苏行站起身走到亓弋身边,“一会儿宋哥审讯完肯定得回来跟你们说情况,海哥离开不方便,反正我现在也没事。”

    海同深看向亓弋,以眼神询问,见亓弋点了头,便借着位置的遮掩,轻拍了一下他的胸口:“有事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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