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兵被打的那一次,他跟着同学们一起讨论肖兵怎么没有被打死,靠着骂肖兵最狠,他成功被同学接纳。
因为经常跟着同学们一起骂肖兵,他是这个家里最恨肖兵的人。
如今的这一切,对肖兵来说就像是一场梦。
不久之前,他还是无数人捧着的厂长公子,不过一夕之间,他就变成了人人嫌弃的过街老鼠。
像是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肖兵不知道是谁,也找不到证据。
但是他之所以会成为一个肮脏丑陋的跛子,跟姜菱有脱不开的干系。
虽然公安把姜菱放出去,说那件事跟她没关系。
肖兵却能够确定,那天晚上出现的女人就是姜菱。
至于说,并非姜菱动手,他为何一直揪着不放。
这就要说起他欺软怕硬的劣根性了,他当初带着几个小弟,都被那个赤手空拳的男人打得浑身多处骨折,现在他只身一人,腿脚也不是很灵便,哪里打得过那个男人。
况且找那男人还需要时间,姜菱却是近在眼前的。
肖兵舅舅家就在钢铁厂家属区住着,肖兵没有工作,在外面流荡的时候偶尔能看见姜菱,不过姜菱丈夫总跟在她身边,这很不好下手。
肖兵妈找了个去医院做保洁的活儿,每天给宝贝儿子塞上几毛钱,怕他在家里吃不饱饭。
肖兵用他妈省下的钱去买烟,他原来抽几块钱的烟,现在就只抽得起几毛钱的烟。
他又去杂货铺买烟的时候,遇见了姜菱从里面拎了一瓶白糖出来。
肖兵下意识躲了起来,等看清楚她只有一个人,肖兵捏着裤兜里的刀跟了上去。
下午路上行人不多,今天是端午节,厂里给工人们放假,路上的行人比从前多。
才跟了两步,就遇见了好几拨行人,肖兵想要放弃,这不是个好时机。
就看见姜菱换了个方向,虽然不清楚姜菱是想要去哪里,他还是跟了上去。
随着姜菱越走越偏僻,肖兵都要怀疑她发现了自己,暗中跟人做局,想要把他引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给害了。
不过肖兵没有退缩,他还有刀,这次他未必会吃亏。
看见路上的那片玉米地,他搞明白了姜菱的意图,走过玉米地就是西家属区,他家原来就住在西家属区。
西边的厂领导多,就有职工家属在西家属区开了个小卖部,小卖部的商品又多又全,就是价格贵。
肖兵大喜过望,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看着前面窈窕纤细的身影,短袖露出了雪白的手臂,肖兵心中生出了淫邪的念头。
他是个好色的人,自从腿断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沾过女人,平时在舅舅家不方便,冷不丁看见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某些念头就像是野草一样生了出来。
“姜菱!”远远地,有人在大声喊姜菱。
隔得太远,姜菱没能分辨出那人是谁,直到这人小跑着来到他跟前,姜菱才认出来,是陈向阳。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大老远看见背影,就觉得像你。”
“你怎么来了?”
陈向阳把挎着的筐给她看,露出金黄的杏子,“我邻居家树上摘了些杏子,味儿不错,我不喜欢吃甜,想着你们小女孩喜欢吃,就给你送一些。”
肖兵被陈向阳的声音惊到,迅速地跑开了。
陈向阳指着一瘸一拐跑开的人,“那个人你认识吗,他刚才好像一直在跟着你。”
压根不是什么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了姜菱,他跟姜菱才见过几面啊,哪里就几十米开外光看背影就知道是她。
陈向阳却是来找姜菱的,邻居因他前段时间帮着免费修理自行车,给了陈向阳一篓子黄杏。
他不爱吃杏子,留着浪费不如送人。他在北城的朋友不少,却一下子想到了愿意主动借钱给他的姜菱。
他带上黄杏来找姜菱,谢朗曾经带着他来过一次,他大致记得路,走错了几次,正想找人问路。
就看到一个猥琐的男人在尾随姑娘,凭借他多年混社会的经验,这男人肯定不是好人。
他想要提醒被尾随的姑娘,又怕被当作是一伙的,于是他干脆大喊姜菱的名字,就当他是认错人了吧。
令陈向阳没想到的是,那竟然真是姜菱。
姜菱没有意识到有人在跟着她,她只觉得这条路格外的阴森。
光看一瘸一拐的背影,姜菱没有认出那人是谁,肖兵借住在舅舅家恶毒时候营养跟不上,他瘦了将近三十斤,他后背还有些佝偻,就像是个久经风霜的老头,很难将他跟肖兵放在一起。
“不认识。”
陈向阳提醒她,“以后一个人不要走这种路,外面很乱的。”
“谢谢,我以后会注意的。”
陈向阳笑的时候,眼角的疤格外明显,“你别嫌我多事就行。”
他有提醒别人,却被当成流氓的经验。
“正好你在,陪我去小卖部买两根冰棍。”
姜菱买了三根冰棍,陈向阳分了一根,她把冰块咬得嘎嘣脆,手里还拿了一根买给宋观书的。
怕回家之后,冰棍化掉,她走得很快。
在家里的宋观书迟迟没有等到姜菱回家,他有些不安,姜菱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他不应该放任姜菱自己去买白糖的。
他不能安心待在厨房里,宋观书站在院子里等姜菱。
没等到姜菱,反而等到了方老太的大女儿大女婿骑着自行车进到院子里。
方老太大女儿一家跟二女儿三女儿不同,两个小女儿因为母亲急着再婚,要挟母亲如果不跟孙老头离婚,她们以后就不给她养老。
没有儿子的人,其实很在意养老问题,方老太内心有些动摇。
孙老头搬出了自己的孙女,而方招娣跟俩妹妹不一样,俩妹妹越是要挟老娘,她越表现得通情达理,能够理解母亲。
只要有一个女儿站在自己这边,方老太心里都有底气,这证明她做得没有错。
大女儿婚后愿意跟她亲近,是方老太愿意见到的,至少将来还能靠着大女儿养老。
孙老头其实不太愿意方招娣带着丈夫来家里过节,这就意味着他们还要吃他家的粮食。
这对于抠门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切肤之痛。
方招娣的丈夫看见宋观书后,顿时眼前一亮。
他伸出右手,要跟宋观书握手,“同志你好,我是招娣的爱人,我叫赵林,这段时间我岳母多亏有各位邻居照看。”
宋观书不喜与人肢体接触,从前还能装一装,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他冷淡地点头,“你好。”
赵林似乎没有注意到宋观书的嫌弃,他继续说,“同志也是钢铁厂的工人吗,从前我陪着爱人回娘家,似乎都没有见过你。”
这个人像是苍蝇一样嗡嗡嗡,吵得很,宋观书想要去街上等姜菱。
“宋观书,我回来了,看我买了什么。”
姜菱把没有拆开的冰棍高高举起。
刚才还冷若冰霜的俊颜,刹时间冰雪消融,赵林不由得看呆了。
才绽开的笑容,在看见姜菱身后跟着的陈向阳时微微僵住。
他怎么来了?
赵林跟宋观书的反应恰恰相反,在看见姜菱时,他眉心蹙起,很是嫌弃。
却在看见跟在姜菱后头进了院子的陈向阳时眼睛亮了,比见到宋观书的时候更为激动。
他的眼神像是激光射线,在陈向阳身上上下扫描着,他满意得不得了。
“这位小同志是?”
陈向阳就不像是宋观书的态度爱答不理,他不设防说,“我叫陈向阳,是姜菱和宋哥的朋友。”
他学着谢朗称呼姜菱和宋观书。
赵林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尤其是在他伸手时,陈向阳也伸手握手。
“去买冰棍了,路上遇见了陈向阳,我俩就一起回来了。”姜菱手里一直拎着的冰棍递给他。
宋观书先接过被她抱在怀里的白糖,“先回家。”
他们三个人依次进了西厢房,赵林面上有些依依不舍,转头看见方招娣那蠢女人的脸。
他忍住恶心,温和说,“我们也进去吧,咱妈要等急了。”
陈向阳把杏子放下就要回家,姜菱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刚好粽子要出锅,她就说,“一起留下来吃饭吧,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吃,咱们人多还能热闹一点。”
姜菱殷勤地把冰棍外面裹着的包装纸撕开,“我跟你说,刚才多亏陈向阳,后面好像有人尾随我,被他给吓跑了。”
本还因为姜菱突然把这个人带回家里,而有些不开心,听了姜菱的话,立刻问她当时的情况。
“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的。”他心里一阵后怕,“那人长了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陈向阳也说,“女同志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我在街上听说过很多这样的案子了,宋哥你可得注意一点,平时出门尽量陪着姜菱。”
宋观书沉沉说道,“这次是我疏忽了。”
因着陈向阳才帮了姜菱,宋观书对他没那么强的抵触心理。
姜菱和宋观书再三挽留他在家里吃饭,闻着厨房里飘香的粽叶味,陈向阳想家了,顺势答应下来,他确实不想回到出租房内面对着冷锅冷灶。
两人原本的晚饭比较简单,粽子蘸白糖,就着一锅出的粽叶味鸡蛋。
陈向阳真是能吃,他两口就能吃掉一个鸡蛋,光鸡蛋就吃掉了五个。
姜菱看得目瞪口呆,“怪不得你长得壮呢。”
姜菱嫌粽子腻,晚餐就只吃了一只粽子。
陈向阳不只吃了鸡蛋,就连粽子都吃了两只。
吃完饭他擦擦嘴,不好意思地笑笑,“好久没吃饱饭了。”
陈向阳麻利地收拾桌子洗碗,他比谢朗更擅长干活,他从小就没少干家里家外的活,离开家以后就更会看人的眉眼高低。
他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干完活就主动提出回家。
收了陈向阳的杏子,姜菱不好让人空手回家,视线在卧室里搜索了一圈,看见她和宋观书不久之前发的“工资”。
家里现在最多的就是香皂洗衣膏,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姜菱从箱子里拿出一些香皂牙膏,放进陈向阳挎着的筐里。
陈向阳已经在她们家吃了不少好东西,哪好意思再要。
“我又不是小姑娘,用不上这些东西。”
“家里多的是,你自己不用,送人也好啊。”
陈向阳:“那你自己留着送人。”
撕扯间,姜菱想到了一个想法,她说,“你摆摊修车的时候,能帮我们把这些东西给卖出去吗?”
姜菱把她和宋观书收到的工资打开给陈向阳看。
陈向阳吓了一跳,“你们家,怎么这么多?”就是小卖部的库存也就这么多了。
姜菱耸肩,“厂里没钱发工资,就给我们发了些香皂牙膏抵工资。”
产品抵工资,在这一时期不算少见。
陈向阳去摆摊的时候,就遇见有人出来摆摊把厂里抵的产品卖掉,还曾遇见过有人把自己厂里发的东西跟别的厂工人以物换物。
给朋友帮忙,陈向阳从来没有二话,“行啊,没问题。”
“就按照国营商场销售价格的七折来卖。”姜菱思索后说道。
“这……你们要亏很多钱了。”
姜菱说,“这东西就摆在家里,我俩一分钱都没有,日常生活又不能吃香皂喝牙膏,低价亏钱卖出去,总好过全部放在家里等着过期。”
陈向阳叹了一口气,“你们也不容易,还以为双职工家庭日子过得好,要是遇见这种两口子在同一厂里,两人一起不发工资,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放心吧,肯定帮着你们尽快卖出去。”
姜菱又说,“你抽一成作为佣金。”
陈向阳给朋友帮忙,不可能收钱,“帮忙可以,不要佣金。”
“亲兄弟明算账,不能让你白干活的。”
陈向阳还要再说,被姜菱打断,“你先卖着,万一将来我们的工友同事需要你帮忙,就按照这个一成的佣金,怎么样。”
“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能收你们的钱。”
姜菱把筐塞进他怀里,要送他离开,“你家住哪儿,我们明天把这三箱东西送你家。”
陈向阳报了个地址,两人记下了。
解决了萦绕在心头的大问题,姜菱轻松地拉伸了下身体,随即发现,卧室的温度太高了。
锅里煮了一天的粽子,灶台连接着炕,将热气传到卧室。
即便是开门开窗,炕上的温度还是很高。
姜菱还躺在了炕头,冬天的时候,炕头是个好地方。
夏天的时候不烧火做饭还好,一旦烧火,炕头就很热。
尤其像今天这种烧了一整天的炕,身下垫着褥子,姜菱都能感觉到炕下的燥热。
她躺在炕上,像是烙大饼一样,一晚上不停地翻身。
许是太困了,临近后半夜,姜菱终于睡着了。
炕尾虽说没有炕头热,但也不好受,宋观书也一直没有睡着。
后半夜,身下的温度渐渐凉了下去。
有人比宋观书更先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尽管已经睡着了,寻找凉快地方的本能还在。
宋观书睁开眼,看着黑暗中姜菱的动作。
她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蹬开了,宋观书摸黑起来小心翼翼拿起她的被子,要给姜菱盖上。
他刚盖上,就被姜菱蹬开。
连着几次,不知道是为了躲避被子,还是感觉到炕尾更凉快。
在宋观书好心给她盖被子的时候,某个人不要脸的鸠占鹊巢,躺在了他的褥子上
宋观书呼吸一滞,他以为刚才不小心把姜菱吵醒了,仔细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她呼吸匀称绵长,不像是被吵醒的样子。
总算是来到了舒服的位置,她睡得更沉了。
宋观书犹豫了片刻,也躺了回去。
第39章
都说梦是现实的投射,她晚上经常梦游爬宋观书的床,难道说,她很馋宋观书的身子?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姜菱像往常一样睁眼时,正对上了一片白的令人眼晕的肌肉,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睡相差,难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梦游的坏习惯?
还好她醒得早,在宋观书睡醒之前,先睁开了眼,方便逃跑。
姜菱鬼鬼祟祟地观察宋观书,正对上一双缓缓睁开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