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书震惊极了,“你怎么?”
逃跑失败,姜菱老老实实道歉,“对不住,我好像梦游了。”
宋观书默默把被子拉在身上,把身体全部盖住,像是个被轻薄了的良家妇男。
姜菱心中的愧疚更加严重了,
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那可是宋观书啊,就连夏天都不穿短袖,
长衣长裤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古板一个。
她怎么能睡着睡着跑人家被窝里,
还不止一次做出这种事来。
她可真不是人啊。
都说梦是现实的投射,
她晚上经常梦游爬宋观书的床,难道是说,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有多馋宋观书的身子。
看了眼被被子裹住的他,
被子下的身体宽肩窄腰大长腿。
好吧,她确实挺欣赏。
“没关系,你不必自责,
我们原是夫妻,即便……也没关系的。”
宋观书如此通情达理,
衬得她更不是东西了,姜菱低声下气说,“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这次只是个意外。”
她越说越觉得心里没底,似乎第一次爬进宋观书被窝的时候,她也这么保证过。
姜菱有点担心他会用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来说,万幸宋观书没有。
为了约束自己的行为,姜菱说,“咱俩中间放点东西当间隔,万一我越界,也能有个提醒。”
没有注意到宋观书越来越黑的脸色,姜菱还在想放什么做间隔。
看见炕边上的炕柜,她指着炕柜说,“把炕柜放在咱俩中间!”她不是说说而已,是下了决心的。
宋观书抿唇笑,笑容中带上了两分明晃晃的落寞,某个不解风情的人没注意到,她满心都在炕柜身上。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你,若将炕柜放置你我二人中间,若谁不小心给踢倒了砸到了睡梦中的另一人,造成惊吓事小,若是砸伤了身体,那就麻烦了。”
宋观书说得也有道理,姜菱觉得,按照自己的睡姿,宋观书梦中受伤的可能性很大。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昨晚发生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意外罢了。”
房间内一共只有两个人,清早又是极为安静的时刻,姜菱不聋,她自然听见了宋观书的叹息声。
宋观书他虽然没有指责她,堪称是通情达理的典范,但不知道为什么姜菱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她是想要弥补宋观书,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姜菱尴尬地想要岔开话题,她拿起宋观书放在枕头边上的手表,“我看看几点……我去,七点了,上班要迟到了。”
刚好有个理由能够正大光明地让她逃开这个尴尬的环境,姜菱麻溜地穿衣服下炕。
她穿好衣服后宋观书还没动,姜菱疑惑催他。
宋观书揉了揉额头,“抱歉,我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没来得及起来做早饭,梦里一直被人压着,一晚上在做梦,很累。”
姜菱的头默默低了下去,她能懂这种晚上睡不好的感觉,“我去给你请个假?你在家好好休息一天,补个觉,白天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的睡眠。”
宋观书沉沉地呼吸两下,“不用了,你先洗漱。”
才做了错事,姜菱乖得不像话,“好的,不急,你慢慢来,不急着去上班,好多人都旷工呢,咱们能去上班就不错了,厂里应该懂得感恩。”
宋观书被她这话给逗笑了,她总有很多的歪理邪说。
因为俩人同时起得晚了,今早没有热乎乎的早餐,每人饭盒里装了个粽子,他们会在上午上班的时候找机会吃掉。
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时候还在想,宋观书一直起得很早,他起床的时间似乎很固定,雷打不动,今天怎么就起得晚了呢。
而且他睁开眼的时间太巧了,但凡晚一分钟,她已经逃之夭夭,不会被宋观书抓了个正着。
难道他在装睡?
时间太巧,姜菱有点怀疑,随即她将这个危险的念头从大脑中踢了出去。
绝对不可能,宋观书这人洁癖多严重,没人比她更加清楚了。
再说了,他没有装睡的必要。
估计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太困没起来,以至于他睁眼的时间很巧,那估计是被她的动作给吵醒了。
算来算去,还是她的问题。
所以这一整天,姜菱都极为乖巧配合。
习惯了从前的她,宋观书反而有点不习惯,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心理。
下班以后,宋观书和姜菱回家把厂里发的“工资”装到自行车上,根据陈向阳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陈向阳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匆忙,带的钱不多,他租不起太好的地段,在偏僻的城郊跟人合租。
合租在这个年代提起来似乎有点格格不入但的的确确是合租,一间房里几张床,陈向阳的室友指着角落的一张床说,“那是陈向阳的位置,你俩坐他床上等吧,正常情况下他很快就回来了。”不正常情况是,陈向阳又多管闲事去,那回来的时间就不一定了。
有时候半夜回来还带着一身伤,室友们睡得好好被他吵醒,都觉得他很烦人。
今天他倒是没有多管闲事,没有等太长时间,陈向阳就回来了。
“这地方又偏又难找,还以为你们找不到了呢。”
姜菱得意地说,“我们小宋司机可厉害了。”
宋观书自来不在意来自外界的评价,他知道姜菱是个爱说好听话的,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未必真心,只是客套与逢场作戏。
可是明知如此,他的心情还是十分愉悦。
陈向阳跟着附和道,“厉害厉害。”
不用姜菱和宋观书动手,陈向阳把三箱日化品搬到床下,还不忘跟宋观书和姜菱保证道,“你们放心,我肯定努力去卖。”
陈向阳的室友好奇地关注着几人的动作,房间内还有外人在,三人到院子外聊天。
几人闲聊了两句,宋观书又问起陈向阳那日尾随之人的样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旧事重提,毕竟是重视媳妇的表现,陈向阳挺乐意跟他讲。
根据回忆,陈向阳重新描述了一遍。
“头发有这么长。”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个子不矮,高高瘦瘦,看起来很脏,像是个捡破烂的。”
别看陈向阳穷,他这人不脏,去不起要掏钱的公众浴池,就趁晚上的时候去河里洗洗,绝对不会把自己给搞得脏兮兮。
“对了,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在大庭广众之下,陈向阳模拟起那个人走路的姿势,“这人为老不尊,年轻时候也不是什么好货,估计坏事做多了,被人给打瘸了。”
说到一瘸一拐和被人打瘸,宋观书心底倒是有个猜测,这人刚好与姜菱有仇。
可是,姜菱和陈向阳都一口咬定那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子,年龄上又对不上。
陈向阳生平最痛恨这种欺负小姑娘的混蛋,他说,“宋哥,你要是想对付这个老混蛋又人手不足,找我帮忙。”
他露出自己的肱二头肌,“保证把那个老小子的隔夜饭给打出来。”
宋观书淡笑道,“多谢你的好心,心意领了,只是我们夫妻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与人打架,我打听这人的样貌只是为了将来遇到的时候心里有个防备。”
姜菱不认为宋观书打听那人样貌是为了帮她报仇,可听见从他口中说出自己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句话,姜菱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种话,就连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宋观书他是怎么好意思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应该不会痛,他应该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不能暴打老流氓,陈向阳有些遗憾,“那有啥事要帮忙的就来找我,我这人没啥能耐,就一把子力气。”
姜菱和宋观书上门的时候没有空着手来,带了一个西瓜,让陈向阳分给室友邻居。
陈向阳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西瓜,去院子里薅了好多西红柿、黄瓜、茄子,房东老太太在屋子看见了指着他骂,“陈向阳,你这个小兔崽子!”
陈向阳和房东老太太关系好,他性格讨喜,找上了年纪的女性喜欢,是奶奶们的梦中情孙。
房东老太太的儿孙不在身边,家里有个啥坏了,都是陈向阳主动来修理。
这小伙子又勤快,干活的时候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力气,院子里的菜地都是他种下的。
“大娘,再过几天又长出新得出来了,这些你又吃不完,我帮你解决了哈。”
房东老太太气得把窗关上,关窗之前还说,“房后还有桃子,带着你朋友去摘点带回去。”
陈向阳一点也不客气,就像是自己家似的,“好。”
摘了人家的西红柿、黄瓜,姜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够了够了,足够我们吃很长时间了。”
陈向阳不以为意,“这有啥的,大娘吃不完也是浪费,咱们帮了她,她还得谢谢咱呢。”
他又去摘了一些桃子放进筐里,“也不知道你们爱吃李子不,我就又摘了些李子,这李子可酸了。”
说着,陈向阳做出皱眉的表情。
临走前,姜菱跟他说,“你给房东拿两管牙膏两盒香皂,不能白吃人家东西。”
陈向阳催着他俩赶快离开,“昨天你们塞给我的香皂洗衣膏,我全部给大娘了。”
姜菱这才放心。
路上去给陈向阳买西瓜的时候,姜菱本来说回家的时候也买个西瓜吃。
现在手里有了许多水果,别说吃西瓜了,他们家很长一段时间用不着买菜了。
“回去吃糖渍西红柿,夏天的时候吃这个很舒服。”
“好。”
姜菱和宋观书回到家时,西厢房的门口正一坐一站着一男一女。
见到他俩终于回家,坐在门口的谢朗激动地喊了一声,“你们终于回来了。”
谢朗怀里还抱着个大西瓜,佟婉月只抿唇笑。
姜菱跳下自行车,宋观书停车她开门。
姜菱开门,让佟婉月和谢朗进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谢朗把西瓜放在案板边上,“厂里工资款不是被人给抢了吗,我听说佟公安很擅长给嫌疑人画像,就请她帮个忙。”
谢朗算是半个日化厂人,厂里出了事,虽然不会影响他们家的日常生活,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事关下个月能不能发工资,姜菱当然关心了,她问道,“怎么样,画出来了吗?”
“那……”
谢朗到了嘴边的话被佟婉月打断,“嫌疑人很狡猾,头上戴了头套,估计就是厂里的员工,怕被发现,做了层层伪装。”
谢朗不知道佟婉月为什么没有说实话,嫌疑人确实做了许多伪装,但是佟公安很厉害,将嫌疑人露出来的部位做出完成复原,画得活灵活现,现在厂里已经在安排各个科室的工人指认了。
但既然佟婉月不愿意说,谢朗也没有拆穿。
姜菱失望地皱皱鼻子,“那我们下个月是不是又要发牙膏当工资了。”
佟婉月满眼笑意,揉了揉姜菱的头,眼神中充满了慈爱,每次看见姜菱,都好像看见她小女儿。
“放心吧,我们公安会努力破案的。”佟婉月问谢朗,“对吗,谢公安。”
谢朗: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佟公安身上充满了母性光辉。
他点头,“对,我是日化厂的人,厂里的工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兄弟姐妹遇到困难,我一定努力帮大家解决问题。”
身上的汗意渐消,谢朗想起自己还带了个西瓜来,“我来切西瓜,很快就好。”
确实是很快就好,两刀将西瓜切成四瓣,露出红色果肉和黑色西瓜籽。
他将切好的西瓜装盘,每人分了一块。
姜菱才吃了一口,就皱起眉毛,“你是不是刚才没有洗菜刀,西瓜上一股子葱蒜生肉蔬菜的复杂味道。”
佟婉月没说什么,她这时默默地放下了西瓜。
谢朗就是这样的人,家务一窍不通,难道她刚结婚就愿意一力承担家务吗?
不是的,当初她也想过,跟谢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让谢朗做家务,反而会让她感觉到更累了,最后她只能一力承担。
宋观书把姜菱拿在手上的西瓜扔掉,“我去洗菜刀,再去切两块没有味道的西瓜。”
谢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我不知道切西瓜之前还要洗菜刀。”
本来不用,宋观书每次把灶台和厨具都洗得干干净净,苍蝇踩上去都要摔跤。
但是昨天晚上轮到姜菱洗碗,她是个马大哈,说洗碗就只是洗碗。
宋观书切西瓜不如谢朗切得快,但他把西瓜切成大小均等的小块,不怕吃得满身汁水。
佟婉月对宋观书一直有很强的防备心,可即便是十分不喜欢这个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干活儿很利索,不像是谢朗那样毛手毛脚。
作为一个新婚时给谢朗收拾过无数次烂摊子的人,佟婉月都要因为宋观书这个男同志家务做得利索,而对他改观了。
吃完西瓜,姜菱留他们俩在家吃饭,毕竟到了饭点,不留他们在家吃饭,说不过去。
佟婉月执意要回所里,这样的话,谢朗就不好意思留下蹭饭了。
这时,宋观书却突然问起,“佟公安,不知道你知道肖兵的现状吗,前些天有人跟踪过姜菱,姜菱说跟踪他的人有些一瘸一拐,不知道是不是他。”
肖兵如今父亲坐牢,家里权势尽失,颇有些亡命之徒的意思。
色鬼跟踪漂亮姑娘所为何事,不言而喻。
事关姜菱的安危,佟婉月不敢大意,“钢铁厂就在西河的辖区内,我去打听一下,得到信儿了就来告诉你们,这段时间,劳你多上心。”
宋观书敛唇淡笑,“姜菱是我爱人,我自然会上心。”
佟婉月回到所里就向同事打听,她是领导,通过之前的案子跟同事们打成一片,同事们也都愿意帮忙打听。
第二天下班的后,佟婉月就去找宋观书和姜菱,她没把话说死,“不确定是不是肖兵,不过他现在的确就在钢铁厂家属区,根据邻居所说,之前断腿,让他在走路的时候留下后遗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宋观书心中了然,那人八成就是肖兵了。
真是个没用的玩意,只敢找女人撒气。
佟婉月担心姜菱,“不如你先避一段时间,肖兵一直遇不到你,应该会打消念头。”
这话说起来,佟婉月自己都不信,坏人怎么会因为没有遇见仇人就打消念头呢。
“不用,我会护好她的。”宋观书声音很冷,却格外坚定。
别说佟婉月不可思议,就是姜菱都有一点意外。
姜菱觉得,是这段时间同吃同睡经历的缘故,宋观书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陈向阳几乎每两天来一次家里,把当天挣到的钱给他们。
姜菱觉得他这样太麻烦,白天摆摊卖货已经很辛苦了,晚上还要多跑一趟。
她就说,“你每周来一次就成。”
陈向阳很坚持,“用不上一个礼拜,这些货就卖完了。”
所有日化品全部卖完,陈向阳很激动,买了两条排骨去找姜菱和宋观书庆祝。
这一周虽然赚得不算多,只有不到十块钱,却比他每天摆摊修理自行车赚钱多了,至少这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