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方宜郑淮明 本章:第68章

    没等两分钟,身后走出七八个男男女女,勾肩搭背、摇摇晃晃,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遮雪的屋檐很窄,那些人明显喝得烂醉,正叫嚣着再续一场。

    方宜皱眉,不动声色地往左边让了两步。

    “小美女,你一个人去哪儿啊?哥哥载你一程?”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靠过来,眼神往她身上打量,醉意朦胧地笑着。

    方宜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丝毫不理会,干脆走到雪里拉开了距离。

    男人不依不饶地撵上来,谄媚道:“走嘛,我们请你喝酒啊?”

    “离我远一点。”她厉声道。

    谁知,男人一只手搭上了方宜的肩膀:

    “大半夜站在这儿,装什么清高啊?”

    旁边的几个人见状也围了过来。

    方宜吓得一抖,被他扯了个踉跄。她死命抽身往后退:“你干什么!”

    下一秒,她被一股力量重重地拽到身后。

    落雪中,一抹高大的身影将方宜挡住,清冽的气息和黑色夹克是那么熟悉。

    搭讪的男人恼羞成怒,推搡上来:“找死啊,管你什么事!”

    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郑淮明一拳已经狠狠挥了上去,只听对面发出一声惨叫。四周尖叫声四起,几乎是瞬间扭打成一团。

    那男人的两个同伴也拥了上来,其中一个抄起啤酒瓶,抡了过来。玻璃瓶砸在郑淮明脊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可他发了疯似的,丝毫不理会,对准刚刚搭讪的男人,一拳比一拳重,动作又快又狠。

    方宜心脏漏跳了一拍,这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扑上去拽他:

    “郑淮明!别打了,别打了!”

    双手努力环住他的腰身,拼了命往后扯,但她哪里拉得动一个已经红了眼的男人。

    目光所及之处,有鲜血滴落在泥泞的雪地上,在一团混乱中,分不清是谁的。

    “郑淮明……”

    方宜边喊边哭,不知被谁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掌心一片刺痛。

    不远处,刺耳的警笛声响起,红蓝闪烁的灯光在黑暗中越来越近。

    -

    凌晨三点,派出所里一片死寂。

    走廊的窗子大开着,穿堂的寒风呼呼地往里灌。走廊拐角,那搭讪的男人脸上挂了彩,鼻子下边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几个同伴还在试图吵嚷,被民警狠狠呵斥,直接关进了房间。

    方宜缩在冰凉的椅子上瑟瑟发抖,止不住地抽噎。

    “冷不冷……”郑淮明脱下夹克外套,抬手为她披上。

    “你别碰我。”方宜红着眼睛,决绝地挣脱他的手。

    郑淮明脸色煞白,骨节带血的手滞在空中,半晌才轻轻放下,整个人缓慢地微微前倾。

    方宜是第一次见这个平时沉稳斯文的男人如此狠厉,那挥出去的一拳,要不是对面的人头偏过半分,恐怕要将鼻梁骨生生砸断。

    她至今仍有些后怕——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闹出了事,你工作还要吗?我怎么办?”

    颓然地垂下头,郑淮明双肘撑在膝盖上,攥着夹克的手青筋暴起。他最清楚人身上哪些地方打下去只是皮肉之苦,哪些地方可能会打出问题。

    但今夜,他承认自己的理智有一瞬间的溃堤。

    后背被啤酒瓶砸中的地方泛起难忍的闷痛,不用看也知道会是一片青紫。

    可这些丝毫比不上胃腹间尖锐的翻搅,郑淮明咬紧牙关,几乎不敢挪动身子,生怕自己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忍得呼吸声愈发沉重,脊背随之剧烈起伏,提了半口气,断断续续地呼出来:

    “对不起……今天是我冲动了。”

    “上一次是你以为沈望出轨……”方宜注视着他默然的侧脸,生出一种深深的绝望,轻声问,“你觉得这就是爱我的表现?那平时为什么不能好好对我?”

    “不是……”郑淮明垂眼,苍白地反驳,却找不出一句话支撑。

    目光落在女孩微攥的手心上,连着手腕处,是一片渗血的伤口。好几处都被雪地里的石子划破,微微卷了皮。

    一次次努力想靠近她一点,结果却总是南辕北辙,甚至是一次次伤害她。

    眸光暗了下去,上腹的器官像打了一个死结,抽搐不止,甚至应激出一丝难忍的呕意。四周的氧气越来越稀薄,郑淮明急促地倒了两口气,心里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他借口去洗手间,强撑稳着身子,走向廊尽头。

    刚一过拐角,骨头就霎时软了下去,踉踉跄跄地冲进去落了锁。

    扑倒在洗手池上,郑淮明毫不犹豫地用手顶进肋间,大拇指和食指指骨强行叩住那团冷硬,死死地按压下去——

    眼前一阵明明灭灭,酸苦的胃液和胆汁顷刻涌出喉咙,喷在满是脏污的水池中。

    这些天,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挽回,却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

    无数念头回旋,最后竟徒然地发现,方宜确实没有一个留在自己的理由。

    原本明媚快乐的女孩,却因为他的自以为是、一意孤行,受了那么多伤害、流过那么多眼泪……

    他没有资格留住她,又自私地不想分手。

    身子不断下滑,郑淮明跪在瓷砖地上,弓着脊背剧烈颤栗着。连带着背上的伤,整个人痛到意识混沌,靠着本能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两支透明的注射管。

    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滚,胃腹无法一瞬离开压制,郑淮明直接用牙咬住袋口撕开,重重扎进血管。

    手上力气失了控,冰凉的液体一口气推到了底。

    强烈的心悸猛地将他吞噬,瞳孔一瞬失焦,发抖的薄唇张了张,无力地倒抽着气。心跳如鼓,指尖攀上胸口,挤压到骨节青白,可还是闷得喘不上一口气。

    伴随着胃里的抽搐,四肢失去知觉,意识昏聩。

    不行。

    她还在外面……

    郑淮明勉强抽出一丝意志,撑住瓷砖地,食指熟练地叩进喉咙口,艰难往里压送。另一只手发狠地捶向胸口,一连几下闷砸下去,痛得浑身颤抖。

    一股灼热意料之中地冲了上来,他胸腔一挺,血腥气刹那弥漫。

    浓稠鲜红的一口血顺着指缝溢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白瓷砖上。

    一片沉寂中,郑淮明折着腰,蜷缩的身子许久无法动弹。冷汗涔涔,眼睫湿漉漉地下垂,呼吸沉重而微弱,如同一道道叹息。

    直到门把手从外面来回转动,传来咔哒咔哒的响声。

    “里面有人吗?”

    “怎么又锁了,钥匙在谁那啊?”

    脚步声渐远。

    那一口血总算通畅了呼吸,药物逐渐起效,郑淮明艰难地爬起来,捧了冷水浇在脸上。

    水龙头哗哗作响,血水随着漩涡卷走。他弯腰,将瓷砖地上混着污水的血迹一点点擦去,扔进垃圾桶里,又将手洗了一遍。

    手机忽然嗡嗡连震两声。

    李栩值夜班发来消息,问明天早上能不能加一台手术。

    郑淮明闭了闭眼,将萦绕视线的黑雾驱散,简单地回了两个字。

    列表下滑,停在一个名为“何律师”的对话框上。

    念着时间太晚,指尖犹豫了一下,消息存在输入框中,没有发出去。

    缓了一会儿,郑淮明费力地扭开门把往外走,正撞上那个去拿钥匙的保安。

    见这个男人气质斯文、衣冠楚楚,却摇晃得站都站不稳,保安厌恶地低骂了句“又是醉鬼”,侧身进了洗手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上挑事的几个人一一被叫了进去。郑淮明始终没有回来,方宜独自缩在角落里,呆呆地望着窗外。

    黑夜里,枝头落满了雪,不堪重负地跌落。

    情绪慢慢冷静下来,她也不禁有些后悔。要不是自己和他置气去酒吧,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民警一连过来问了两次,郑淮明仍不见踪影。

    凌晨的派出所灯光惨白,远处传来隐隐吵闹声,警车的鸣笛声不断,时远时近。方宜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不自觉地张望着洗手间的方向。

    正当她忍不住想去寻找时,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了拐角。

    郑淮明缓步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男人身上的寒意掺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重新将她包围。

    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方宜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

    “右手给我看看。”

    他将碘伏搁在把手上,轻轻地拉过她的手腕,简单地用湿巾擦去浮灰,动作利落而轻柔。棉签蘸取深褐色的碘伏,微凉的液体掠过伤口,泛起微微的刺痛。

    方宜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被郑淮明用了些力气禁锢住:“有点疼,再忍一下。”

    可比碘伏更凉的,是他的手。从掌心到指尖,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却将她紧紧握住。

    明明原本那么生气,郑淮明轻轻一声安慰,心头还是忍不住一酸。

    她吸了吸鼻子,滚烫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没有手去擦,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接连几滴掉在相握的手上。

    方宜的视线不由落在郑淮明的侧脸,面色实在是太过苍白,甚至有一点泛灰。下颌削瘦得棱角分明,夏末那一次胃出血后他曾好好养了一段时间,可现在看着像比那之前还要痩了。

    她知道,这段时间他定是不好过,一边正常上班,下了班还要和她在酒吧耗着,就是再身强体壮的人恐怕也受不住……

    只见他黑色夹克后背,正中偏左的位置,还残留着明显的两道灰迹。

    那是刚刚啤酒瓶砸过的地方。

    方宜声音有些闷:“你……你后背还疼不疼?”

    没有料到她会主动问起,郑淮明微怔,反射般地哑声道:“不疼了,没事……”

    他们之间竟也到了连关心都如此生涩的一天。

    方宜红彤彤的杏眼微垂,长发散乱着,满脸泪痕,就像是一只脆弱的、可怜的小猫。

    郑淮明只觉心痛难忍,尤其是回想到刚刚她被强行搭讪时,脸上的无措和害怕,他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的自己千刀万剐。

    他指尖紧了紧,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又落寞地收回。

    “方宜……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这段时间我会睡在值班室……”郑淮明艰涩地开口,一字一句像在心口割,却还是说了下去,“以后别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别伤害自己,如果你想喝酒,让金晓秋到家里陪你喝吧……”

    方宜错愕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盛满痛苦的眼眸。

    调解室的门从里拉开,民警面无表情道:“回来了,那进来吧。”

    方宜下意识地一同站起来,肩头却被郑淮明轻轻按住。

    这件事可以和她没有关系,他轻轻摇了摇头,独自走进了房间。

    木门在眼前轰然闭合,方宜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初冬的夜风席卷,她后知后觉感到寒冷。

    大雪纷纷扬扬,窗口那一抹细枝在风中摇曳。

    雪粒不断地落上去,直到再也承受不住一点重量,枝头“咔嚓”一声断了下去。

    幸好酒吧门口有监控,对方先上手搭讪、推搡的动作被录得清清楚楚。对方酒醒后也后悔不已,经过调解,双方赔偿了医药费,在派出所签下调解书就放了人。

    可也许是因为连日饮酒疲劳、心思沉积,那夜又吹了风,回去后方宜就发起了高烧,一连两天缩在床上昏昏沉沉。

    低烧缠绵,睡梦也不安稳,她总能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大手一次次探上额头。

    那熟悉的气息萦绕,方宜朦胧中紧攥住了那只手,就像是浮浮沉沉的孤舟终于抓住片刻依靠,又安心地昏睡过去。

    可睡醒后,眼前却是金晓秋无比担忧的脸:

    “终于退烧了,你吓死我了……”

    温热的手指贴上她的脸颊,方宜怔怔地望着她,沙哑问:“他呢?”

    金晓秋面色一沉,没有说话。

    “他不在吗……”

    她撑起虚软的身体,往外张望。

    金晓秋连忙压住被角,让她躺下,皱眉道: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郑淮明说你不想见他,搬到医院值班室去了。”

    刚刚还感觉到他在的……

    病愈的脆弱侵袭而来,方宜侧蜷进被子,眼眶竟不自觉湿润了。

    为什么明明想躲着郑淮明的是自己,可看不见他会难过的也是自己?

    -

    自那天起,郑淮明真的再没有回过金悦华庭,也再没有一条信息往来。

    主卧的衣柜空了一半,所有男士衬衣和外套都不见了。他的东西很少,即使是搬离,房间也看不出什么太大变化。

    只有方宜知道,心中似乎有什么被悄然挖去了。

    之前即使郑淮明早出晚归,可家里至少还有他回来过的痕迹,有他留下的气息。如今是真的全部消失了,就像他从来没有在这里存在过。

    还有那只小猫,他发来消息,说怕给她增加喂养负担,也一并带去了医院。

    家里空荡荡的,深夜推开门,客厅里只剩下一片寂寥的黑暗……

    或许是看方宜情绪低落,金晓秋执意留下来陪她。

    两个人下班后一起吃外卖、看电视,充斥着短暂的欢乐和笑闹。当下方宜的开心是真实的,可关掉灯后躺在床上,那种无边无际的安静再次无孔不入。

    好几次夜里惊醒,她下意识地望向门缝,试图寻找那一丝让人安心的薄光。可惜什么都没有。

    -

    已经回到北川第二年,方宜依旧不适合这里的冬天。

    异常干燥的寒冷,伴随着不见底的大雪,冷风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只能用围巾和帽子将人完全裹起来。

    新闻里说,今年将会是北川市二十年来最漫长的冬天。

    才刚刚入冬不到一个月,方宜就已经体会到了这种难熬。

    《健康医学说》这一季正式落下帷幕,方宜连轴转了几天,终于迎来一个短暂的假期。她和沈望冒着雪相继跑了几家聋哑学校和特殊儿童福利院,依然只有上次那个聋哑学校没有拒绝。

    李校长五十多岁,是一位非常慈祥温柔的中年女人。她对他们的纪录片非常感兴趣,了解了很多相关故事,还要走了之前得奖的作品。

    “我非常想支持你们的拍摄,让更多人了解到我们这儿这群特殊的孩子。”李校长面露惋惜,“但我们属于社会福利机构,全由上级审批……我是做不了主的,现在申报上去,一直没有回音,恐怕……”

    方宜也自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纪录片拍摄一旦出现问题,恐怕没有人想担责。

    回到金悦华庭时,还不到下午两点。

    这是近一个月来,方宜最早下班的一次。持久的忙碌和奔波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闲适,她忽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输入密码锁,“滴”的一声。

    方宜推门而入,门边一个修长的身影近在咫尺。

    她心脏蓦地漏跳了一拍,只见郑淮明一身深灰毛衣,正站在鞋柜旁穿外套。台面上放着一个公文包,还有一沓厚厚的材料。

    他显然也愣住了,苍白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略有歉意地笑了一下:“我以为这个时间你在上班……”


如果您喜欢,请把《再逢秋破镜重圆》,方便以后阅读再逢秋破镜重圆第68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再逢秋破镜重圆第68章并对再逢秋破镜重圆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