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厂旧址的铁门在祁颜面前吱呀作响，像是某种不祥的欢迎。她将配枪藏在后腰，手指紧握电击器。陈鑫给的u盘贴在胸口内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炭。

    手机屏幕亮起，还是那条匿名消息：「独自进来。他在b区冷库。」

    雨水顺着厂房的破洞滴落，在水泥地上敲出诡异的节奏。祁颜贴着墙前进，每一步都让心跳加速一分。b区的标志已经锈蚀大半，箭头指向一条幽长的走廊，尽头是扇厚重的金属门。

    冷库的门虚掩着，寒气从缝隙中渗出。祁颜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傅明远被绑在中央的金属椅上，头低垂着，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祁颜冲过去，手指按上他的颈动脉。

    "别动。"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后脑。

    祁颜僵住，缓缓举起双手。身后的人熟练地卸下她的配枪和电击器。

    "转过来。"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祁颜转身，看到李雨桐苍白的脸。女护士穿着蓝色手术服，手里的枪稳如磐石。

    "你没带人来，很好。"李雨桐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我讨厌不守规则的人。"

    祁颜的视线扫过冷库——除了傅明远，角落里还摆着几个大型玻璃罐，里面漂浮着不明器官。工作台上散落着解剖器械和几个标本周淑芬、赵建国、林小曼的标签。

    "你哥哥的事，我很遗憾。"祁颜保持声音平稳，"但这不是解决方式。"

    李雨桐的眼睛亮得可怕："你知道他们对我哥让了什么吗？把他按在湖里，看着他挣扎，录像取乐等他终于爬上来，又散布他尿裤子的谣言。"她的枪口微微颤抖，"三个月后，他就自杀了。"

    傅明远突然咳嗽了一声，头微微抬起。李雨桐立刻调转枪口。

    "等等！"祁颜上前一步，"傅明远与此无关，他只是查现在的案子。"

    "无关？"李雨桐冷笑，"他父亲傅建国，当年是校保卫科副科长，亲手销毁了现场录像。"

    祁颜一怔。这个信息不在任何档案里。

    "你以为复仇只是我和徐老师？"李雨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按下播放键。画面中，王建军被绑在椅子上，记脸恐惧地重复着："是我们害了李文博，我们该死"

    "第四位忏悔者。"李雨桐关掉视频，"明天全市都会看到。"

    一声巨响突然从外面传来。李雨桐脸色骤变，枪口在祁颜和傅明远之间摇摆。

    "警察？"她厉声问。

    祁颜摇头："我没告诉任何人。"

    又是一声巨响，更近了。李雨桐咬了咬牙，突然冲向侧门："告诉傅明远，游戏才刚开始！"

    她消失的瞬间，冷库主门被撞开。陈鑫带着一队特警冲进来，后面跟着刘志强？

    "快！救人！"陈鑫喊着，但眼睛却紧盯着侧门，明显在暗示什么。

    祁颜立刻解开傅明远的束缚。他的手腕已经被绳索磨出血痕，但意识逐渐清醒。

    "李雨桐徐振海"他嘶哑地说，"他们不是主谋"

    刘志强大步走过来："傅队，你擅自行动违反纪律！现场证据呢？"

    祁颜这才注意到工作台上的标签和视频手机都不见了。陈鑫站在角落，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先送医。"刘志强指挥着，"祁法医，你擅自接触嫌疑人，停职调查。所有物证移交专案组。"

    回警局的路上，祁颜和傅明远被分开在两辆车里。透过后窗，她看到陈鑫悄悄将一个信封塞给傅明远。

    医院检查确认傅明远只是轻微脑震荡。当晚，他溜进祁颜的公寓，胡子拉碴，眼睛却亮得惊人。

    "陈鑫给的。"他将信封倒在桌上——是李雨桐视频的拷贝，还有一张老照片：年轻的刘志强和赵建国在夜总会碰杯，日期是李文博死后一周。

    "刘局和赵建国早就认识。"傅明远的声音低沉，"而且，看这个。"

    照片角落，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递文件给刘志强——是年轻时的徐振海。

    祁颜调出u盘里的文件："陈鑫从刘局保险柜偷的。李文博的完整尸检报告，显示他颅骨有被钝器击打的痕迹，但最终报告被修改了。"

    "签字的是谁？"

    "张卫国。"祁颜轻声说，"但备注栏写着按校方要求修正。"

    傅明远猛地站起身："所以张老师也知道？"

    "或者被胁迫。"祁颜想起导师退休前日益严重的酗酒问题，"我们需要找到徐振海和李雨桐，他们掌握着关键证据。"

    傅明远的手机突然响起。接听后，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王建军的尸l找到了，"他挂断电话，"在理工大学老生物楼的标本室里。姿势和其他人一样，但"

    "但什么？"

    "嘴里塞着一张纸条：七个忏悔者，还剩三个。"

    生物楼已经被警车包围。祁颜以技术顾问的身份勉强获准进入。王建军的尸l跪坐在标本室中央，周围是泡着各种动物的福尔马林罐子。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被替换成了玻璃义眼，正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祁颜戴上手套开始检查。当她把尸l微微倾斜时，一张照片从王建军的口袋里滑出——是李文博的独照，背面用血写着日期：199953。

    "野外考察那天。"傅明远低声说。

    祁颜继续检查，在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了一根白色纤维："手术服材质和李雨桐今天穿的一样。"

    "证据确凿。"刘志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发布通缉令，全城搜捕李雨桐和徐振海。"

    他转向祁颜："你不是停职了吗？谁让你进来的？"

    傅明远上前一步："我申请的技"

    "闭嘴！"刘志强突然暴怒，"你们两个擅自行动，破坏证据，现在立刻给我滚出现场！"

    回到车上，傅明远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他在掩盖什么？"

    "名单上还剩三个人。"祁颜回忆着照片，"赵建国、周淑芬、王建军已经死了，还有谁？"

    傅明远调出一份名单："当年生物科技社的核心成员就这六个，加上指导老师徐振海"

    "等等，六个？"祁颜数了数照片上的人，"照片上有七个人。"

    他们通时看向那张合影——在边缘处，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几乎被裁出了画面，只留下半边肩膀和模糊的侧脸。

    "张丽，"傅明远迅速查询档案，"当年社团的书记，现在是市立医院的心理医生！"

    祁颜的血液瞬间变冷："李雨桐工作的医院。"

    他们立刻驱车前往市立医院，但值班护士说张丽请假一周了，说是去探望外地的母亲。

    "她母亲三年前就去世了。"护士翻看记录，"奇怪，张医生从不犯这种错误。"

    傅明远立刻申请对张丽家的搜查令。当他们破门而入时，公寓整洁得异常，只有茶几上一杯喝了一半的茶还微温。浴室里，一套洗漱用品整齐摆放，但牙刷和毛巾是干的。

    "至少24小时没人使用。"祁颜判断。

    傅明远在书桌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他们终于来找我了。如果我没回来，查我的电脑d盘。"

    电脑被搬回了警局。技术科破解密码后，一个加密文件夹自动弹出——里面是二十年前社团成员的详细资料，包括一份被刻意藏起的野外考察记录：

    「199953，青龙湖。李在赵、周、王强迫下溺水3分钟，视频录制。张在场但未阻止。事后李出现严重ptsd症状」

    文件最后附着一段视频截图，模糊但能辨认出李文博被按在水中的画面。角落里，一个女生举着摄像机——正是年轻的张丽。

    "七个忏悔者。"祁颜轻声说，"赵、周、王、张、刘志强、徐振海还有谁？"

    傅明远突然调出另一份文件："看这个。"

    是李文博的治疗记录，签字医生叫杨文军——现任市卫生局局长。

    "第七个。"傅明远的声音紧绷，"他给李文博开了超量镇静剂，导致坠楼当天意识模糊。"

    祁颜的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张丽被绑在椅子上，背景像是某个实验室。附言：「救她，否则下一个是你。不要相信警察。」

    傅明远立刻追踪号码，结果显示是预付费卡，无法定位。但祁颜注意到照片角落有一个熟悉的标志——理工大学标本室的标签。

    "他们把她带回了学校。"祁颜站起身，"我们必须"

    警局广播突然响起："所有单位注意，徐振海出现在火车站，携带有危险物品！"

    傅明远和祁颜对视一眼，通时冲向门口。但刚到停车场，傅明远就被刘志强亲自带队拦住。

    "傅明远，你被停职审查！交出货证和配枪。"

    "现在？凶手就在火车站！"

    "那是专案组的任务。"刘志强冷笑，"你涉嫌泄露机密，带走！"

    两名警员架住傅明远。他挣扎着对祁颜喊："别单独行动！等"

    刘志强转向祁颜："祁法医，你也是。警车会送你回家。"

    祁颜坐在警车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这不是去她家的路。前排两名警员全程沉默，后视镜里，他们的眼睛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当车拐进一条废弃的厂区道路时，祁颜的手悄悄摸向车门把手——锁死了。

    "抱歉了，法医。"司机终于开口，"副局长说您知道得太多。"

    祁颜的指尖触到了口袋里的解剖刀。当车急刹在一座仓库前时，她猛地将刀刺向司机的手臂。惨叫声中，她夺过枪击碎车窗，在车辆失控的瞬间跳了出去。

    粗糙的地面磨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肤，但祁颜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往集装箱堆场跑。身后，警笛声和喊叫声交织。

    最黑暗的一个集装箱缝隙成了她的临时藏身处。祁颜蜷缩在那里，掏出手机——只剩3电量。她给傅明远发了最后一条定位信息，然后取出si卡折断。

    远处，警用手电的光束如探照灯般扫过。祁颜屏住呼吸，却在此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

    "祁法医，我们终于单独见面了。"

    她转身，看到李雨桐苍白的脸和手中闪着寒光的针管。

    世界在瞬间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