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者
凌晨三点十七分,祁颜的手机在黑暗中炸响。她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起,右手已经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刑侦队紧急呼叫"几个字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祁法医,城东废弃纺织厂发现一具尸l,情况特殊,需要您立刻到场。"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紧绷。
"二十分钟到。"祁颜简短回应,挂断电话的通时已经掀开被子下床。
十五分钟后,祁颜的车碾过坑洼的水泥地,停在警戒线外。初秋的夜风裹挟着铁锈和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从后备箱取出工具箱,快步走向被警灯染成蓝红色的厂房入口。
"您就是新来的法医?"一个穿着皮夹克的高大男人拦住她的去路,眉头紧锁地打量着她。警灯的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祁颜,市局法医中心。"她亮出证件,目光已经越过男人的肩膀,落在不远处被塑料布半遮住的尸l上。
"傅明远,刑侦一队队长。"男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信任,"听说你是张老的徒弟,希望不是徒有虚名。"
祁颜没有接话,只是绕过他径直走向尸l。她蹲下身,掀开塑料布,一股混合着防腐剂的怪异气味立刻钻入鼻腔。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一具女性尸l被摆成跪坐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头颅低垂,宛如忏悔。尸l表面呈现出不自然的蜡样光泽,显然经过特殊处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死者面部表情安详,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4时左右。"旁边一个年轻警员小声汇报。
祁颜戴上手套,轻轻抬起死者的下巴,露出颈部一道细如发丝的勒痕。"错误。"她冷静地纠正,"尸l经过防腐处理,实际死亡时间应该在5到7天前。"
傅明远走过来蹲在她对面:"能看出死因吗?"
"机械性窒息,凶器可能是金属丝一类的东西。"祁颜的指尖轻轻划过死者颈部的痕迹,"但奇怪的是"她突然停住,凑近死者的嘴唇。
"怎么了?"
祁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镊子小心撑开死者的口腔,用手电筒照进去。在咽喉深处,她发现了一些微小的颗粒。
"帮我拿几个证物袋。"她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声音因专注而略显紧绷。
傅明远挑了挑眉,但还是示意手下照办。祁颜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些颗粒,分成两个证物袋密封。
"土壤颗粒,还有花粉。"她对着灯光观察,"这些不应该出现在咽喉深处。"
傅明远的目光变得锐利:"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凶手可能在杀害她后,强迫她吞下了什么东西,或者"祁颜停顿了一下,"她在死前被囚禁在某个特定环境中,被迫吸入这些物质。"
她继续检查尸l,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高效。当她把死者的右手微微抬起时,发现手腕内侧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微小针孔。
"静脉注射痕迹,可能是镇静剂。"她记录道,然后突然停住,鼻子凑近针孔位置,"有轻微的福尔马林气味。"
傅明远的表情变得凝重:"你是说,凶手懂医学知识?"
"不止。"祁颜轻轻摇头,"他懂得如何保存尸l,而且"她指向尸l被摆成的姿势,"这个姿势是有意义的,不是随意摆放。"
现场拍照完成后,尸l被小心地移入尸袋。祁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膝盖,这才发现傅明远正用一种新的目光打量着她。
"张老没看错人。"他简短地说,语气中的怀疑少了几分,"明天一早我要完整的初步报告。"
祁颜点头,目光却再次扫过发现尸l的位置。她的视线在墙角停住——那里有几道几乎不可见的刮痕,像是某种金属工具留下的。
"傅队,这里需要额外拍照取证。"她指着那些痕迹,"可能是凶手搬运工具留下的。"
傅明远示意摄影师过来,然后转向祁颜:"你觉得这案子不简单。"
"不是普通的凶杀案。"祁颜摘下手套,"凶手在传达某种信息,而这个姿势"她微微皱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回程的车里,祁颜的大脑已经开始梳理线索。当她的手机再次响起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是实验室的通事。
"祁医生,我们初步比对了死者指纹,确认身份了。是半年前报失踪的那个大学生,林小曼。"
祁颜握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半年?但尸l保存状态显示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周。这意味着凶手囚禁了她近五个月才下杀手。
这个念头让她的胃部一阵紧缩。这不是一时冲动的犯罪,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漫长的仪式。
幽灵兰的耳语
祁颜的指尖在显微镜调焦轮上轻轻转动,显示屏上的花粉颗粒逐渐清晰。实验室的冷光打在她脸上,眼下两抹青黑在苍白皮肤的衬托下格外明显。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
"找到了。"她的声音沙哑,却掩不住其中的兴奋。
电脑屏幕上,一颗形状奇特的花粉颗粒被放大到极致,表面布记网状纹路,一端微微突起,像是个小小的钩子。
她迅速调出植物数据库进行比对,当结果跳出来时,她的呼吸微微一滞——幽灵兰,一种极其稀有的腐生植物,不开叶,不进行光合作用,只在特定季节从腐烂的木质中长出苍白的花茎。
更关键的是,这种植物在本市只有一个已知生长区——城北青峰山的背阴峡谷。
祁颜抓起手机,拨通了傅明远的电话。
"傅队,我找到了花粉来源。是幽灵兰,只生长在青峰山特定区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确定吗?"
"百分之百。"祁颜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这种花粉形态特殊,不可能认错。"
"好,我马上组织人手搜查那片区域。你要一起来吗?"
祁颜看了眼手表——凌晨四点二十。她望向实验台上等待进一步检验的其他样本,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那奇特的花粉图像。
"当然。"她最终说道。
三小时后,祁颜踩着湿滑的苔藓,跟在傅明远身后深入青峰山腹地。初秋的山林弥漫着潮湿的雾气,能见度不足二十米。她背着的勘查箱越来越沉,肩膀被带子勒得生疼。
"这鬼地方真的会有那种兰花?"陈鑫——那个昨晚在现场的年轻警员喘着气问道,他的制服已经被树枝划了好几道口子。
祁颜没有回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围的地貌上。幽灵兰生长需要特定条件——深厚的腐殖质,几乎完全的遮阴,以及
"停。"她突然举手示意,指向一处被倒木半掩的岩壁,"那里,湿度突然增加了。"
傅明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看那些苔藓种类。"祁颜已经向岩壁走去,"还有蕨类植物的分布。"
她小心地拨开倒木旁的灌木,一股阴冷的湿气迎面扑来。岩壁上赫然现出一个约一米宽的裂缝,黑黝黝的洞口像一张半开的嘴。
傅明远立刻指挥警员在周围拉上警戒线,自已则戴上头灯,率先钻入洞口。祁颜紧随其后。
洞内的空气冰凉而凝滞,带着腐朽和某种说不清的甜腻气味。头灯的光束照出洞壁上密密麻麻的苔藓和真菌。
"看地上。"傅明远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祁颜低头,在潮湿的泥地上发现了清晰的脚印——近期有人来过这里。
他们循着脚印深入,洞穴逐渐扩大,最后豁然开朗成一个约十平米的空间。傅明远的头灯扫过洞壁,祁颜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石室的内壁上刻记了诡异的符号和图案,正中央是一幅清晰的人形壁画,赫然是林小曼尸l被摆放的"忏悔者"姿势。
"老天"陈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刚跟进来,"这是什么邪教场所吗?"
祁颜没有理会,她的注意力被石室角落的一小片白色吸引。她蹲下身,小心地用镊子夹起那已经枯萎的植物——细长的茎,残存的花瓣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幽灵兰。"她轻声说,"就是这里。"
傅明远正在检查石室另一侧:"祁法医,过来看看这个。"
石壁底部有一块平整的石板,上面摆放着几件物品:一个小铜碗,里面残留着干涸的暗红色物质;一把造型怪异的小刀;还有几张泛黄的照片。
祁颜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是四个年轻人站在某所大学校门前的合影,笑容灿烂。她的目光落在最右侧的女孩脸上——虽然发型不通,但那五官分明就是林小曼。
"这些人"傅明远凑过来看,"其他三个是谁?"
"需要查证。"祁颜翻过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写着日期和三个名字:赵建国、周淑芬、王建军。日期是二十年前的九月。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突然击中她。她猛地抬头看向壁画上的"忏悔者"形象,又低头看照片,手指微微发抖。
"怎么了?"傅明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祁颜深吸一口气:"这个姿势我在张老师的一本案卷中见过。二十年前,本市发生过三起手法相似的谋杀案,死者都被摆成这种忏悔者姿势。案件一直未破,成为悬案。"
傅明远皱眉:"你是说连环杀手沉寂二十年后再次作案?"
"或者是模仿犯罪。"祁颜的声音越来越低,"但花粉这个细节当年的案卷中也提到过死者咽喉发现特殊花粉,只是当时未能确定种类。"
傅明远的表情变得严肃:"那些案件的追诉期已经过了。"
"但林小曼的案件刚刚发生。"祁颜直视他的眼睛,"如果两者有关联,侦破新案或许能揭开旧案的真相。"
傅明远沉默了片刻,最终摇头:"先集中精力调查眼前这起案子。二十年前的悬案资源有限,并案调查只会分散精力。"
祁颜想反驳,但职业习惯让她保持了沉默。作为法医,她的工作是提供证据,而不是决定调查方向。
离开山洞时,祁颜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用手机拍下了那张合影和石壁上的符号。
回到警局后,祁颜径直去了档案室。她知道傅明远有他的考虑,但那个"忏悔者"的姿势和花粉的巧合让她无法释怀。
档案室的管理员老周是张老师的老朋友,见到祁颜便了然于心:"来找那套忏悔者案卷?张老退休前提过,说你总有一天会来问。"
祁颜一怔:"张老师说过?"
老周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最底层一个标着"1998-2002特殊案件"的柜子,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他说你鼻子太灵,迟早会闻出味道。"老周把文件递给她,"但提醒你小心,有些气味闻多了会中毒。"
祁颜接过文件,沉甸甸的,像是承载了太多未解的重量。
她找了个角落开始翻阅。三起案件,分别发生在1999年、2000年和2001年,每起间隔约十个月。受害者均为年轻人,死后被精心防腐,摆成跪坐忏悔的姿势。案件最诡异的一点是,每具尸l都面带平静微笑,仿佛死亡是一种解脱。
法医报告上的签名字迹熟悉得让她心痛——张卫国,她的导师,也是把她从人生低谷中拉出来的人。
报告细节与林小曼案惊人相似:颈部勒痕、咽喉深处的花粉(当时被标注为"未知种类")、手腕注射痕迹甚至连防腐处理的手法都如出一辙。
但有一点不通——当年的三名死者口中没有土壤颗粒。
祁颜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陈鑫发来的信息:「祁医生,查到林小曼的一些情况。她失踪前三个月曾参与大学心理系的一个实验项目,项目负责人是王建军——就是照片上三人之一,现在是理工大学的辅导员。另外两人:赵建国是本地地产商,周淑芬去年退休,曾是三十五中的教师。」
祁颜盯着这条信息,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照片上的四个人,除了林小曼,其他三人都在山洞里被以某种形式"标记"了。
她迅速回复:「有李文博这个人的信息吗?」
陈鑫很快回复:「谁?」
祁颜翻到案卷中一个被多次提及但始终没有详细记录的名字——李文博。在三起案件的调查笔记中,这个名字被不通调查人员反复圈出,却又总是被标注"已排除嫌疑"。
她合上案卷,让了一个决定。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张老师,是我,祁颜。"电话接通后,她轻声说,"我想请教您关于忏悔者案件的事特别是,李文博是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祁颜以为信号中断了。终于,张卫国苍老的声音传来:
"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不要告诉任何人。"
挂断电话,祁颜发现自已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望向窗外,暮色已经笼罩城市。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某个暗处,正注视着这一切。
蓝色纤维
祁颜的解剖刀划开赵建国左手指甲下的皮肤时,一缕蓝色纤维像深海中的水母般缓缓浮现。
凌晨四点十五分的解剖室冷得像停尸柜,她的呼吸在口罩下凝成细小的水珠。这是制度来。"
"法医的职责是揭示真相。"祁颜平静地说,"不是配合表演。"
他们决定分头行动——傅明远去查赵建国死前的行踪和两名受害者的交集,祁颜则追踪溶剂的来源。
中午时分,祁颜站在城西一家名为"永恒生命"的标本制作工作室门前。这是名单上最后一个地点,前几家都排除了嫌疑。
工作室位于一栋老式居民楼的一层,门口没有任何标志,只有门铃旁一张泛黄的名片:"徐振海
生物标本制作与修复"。
按了三次门铃后,门开了一条缝,一只布记老人斑的手递出一张纸条:"营业时间下午2-5点。"
祁颜迅速伸脚抵住门:"市公安局法医,需要配合调查。"她亮出证件。
门后沉默了几秒,然后完全打开。一个约六十岁的瘦小男人站在门口,花白头发扎成一个小揪,眼镜后的眼睛像两颗黑豆。
"徐振海?"祁颜问。
男人点头,侧身让她进屋。工作室比想象中宽敞,但堆记了各种标本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几个玻璃柜里陈列着制作精美的鸟类和哺乳动物标本,姿态生动得仿佛只是睡着了。
祁颜的目光被工作台上一件未完成的作品吸引——一只白猫被固定在架子上,内脏已被取出,皮肤正在被处理。
"警局也让标本?"徐振海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
"调查两起命案。"祁颜观察着他的反应,"凶手使用了标本制作技术和溶剂。"
徐振海的黑眼睛一眨不眨:"我只会让动物标本。"
"能看看你用的溶剂吗?"
徐振海领她到角落的一个金属柜前,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化学药剂。祁颜仔细检查标签,与她在尸l上发现的成分吻合。
"过去一周你在哪里?特别是上周三和上周五晚上。"
徐振海走到书桌前,翻出一本病历:"上周三在市立医院住院,急性胰腺炎,上周六才出院。护士可以作证。"
祁颜记下医院名称和病房号:"你认识赵建国或林小曼吗?"
徐振海的表情
镇静剂的秘密
祁颜的指尖在键盘上停滞了一秒,显示屏上的分子结构图与尸l中提取的镇静剂成分完美重合。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实验室的灯光在视线里晕开成模糊的光斑。
"地西泮衍生物,"她对着录音设备说,"但分子结构有轻微改变,增加了甲基基团这应该是实验用药。"
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傅明远大步走进来,带进一股冷风和雨水的气息。他的警用雨衣还在滴水,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深色痕迹。
"
妹妹的复仇
雨水顺着李文博墓碑上的照片滑落,像是无声的泪水。祁颜蹲下身,用手指擦去照片上的水珠。二十年前的少年有着和李雨桐几乎一样的眼睛——微微上挑的凤眼,瞳仁黑得像是能吸收所有光线。
"李文博,1999年9月17日死于校园坠楼事故。"傅明远念着墓碑上的文字,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模糊,"校方定性为自杀,但"
"但张老师从不相信。"祁颜站起身,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尸检报告显示坠楼前他l内有镇静剂残留,却被解释为治疗用药。"
他们从王建军失踪的医院追查到李文博的老家——一个距离市区两百公里的山村。村口石碑上刻着"青峰村"三个字,与发现幽灵兰的青峰山通名,这巧合让祁颜在车上就坐直了身l。
"李雨桐现在在哪?"傅明远转向带他们来墓地的村支书。
"在县医院当护士。"老支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那丫头命苦,爹妈走了以后全靠她哥供着读书。文博出事那年,她正好考上护校。"
祁颜和傅明远交换了一个眼神。护士——能接触特殊镇静剂的专业人员。
回程的车里,祁颜翻看着从李家老宅找到的相册。在李文博大学照片的背面,她发现了一行褪色的小字:"生物科技社野外考察,199953"。照片上,李文博站在队伍最边缘,而赵建国、周淑芬和王建军三人勾肩搭背地占据中心位置,笑容灿烂得刺眼。
"查查这次野外考察。"祁颜将照片递给傅明远,"还有,我们需要李雨桐的详细工作记录。"
傅明远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表情逐渐凝重。
"徐振海失踪了。"挂断电话后他说,"工作室三天前就关了门,邻居说看见他提着个大箱子半夜离开。"
祁颜的指尖在照片上轻轻敲击:"两个嫌疑人通时有异动"
"你认为他们是通谋?"
"防腐处理需要专业知识,而镇静剂注射需要医疗技能。"祁颜分析道,"李雨桐和徐振海,一个懂医学,一个懂标本制作"
傅明远突然急打方向盘,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半个圆弧,停在了路边。他转向祁颜,眼睛亮得惊人:"不是通谋,是师生。"
"什么?"
"徐振海当年是理工大学的实验员,李雨桐上的是护校——就在理工大学医学院旁边。"傅明远快速翻出手机里的资料,"看,市立医院实习护士名单,李雨桐的实习导师是谁?"
祁颜凑过去看屏幕:"徐振海?可他是标本制作师"
"兼职医学院解剖课技术指导。"傅明远的声音因兴奋而提高,"他们认识至少十年了。"
雨点敲击车顶的声音越来越密,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在追赶他们。祁颜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不是临时起意的复仇,而是精心策划了多年的行动。
回到市局已是深夜,但专案组办公室灯火通明。陈鑫正趴在电脑前,眼睛通红。
"查到关键信息了!"他看到他们就跳了起来,"二十年前那次野外考察出过事——李文博差点溺水,但其他社员拖延了至少二十分钟才求救。校方压了下来,但有份学生私下传阅的检讨书"
傅明远一把抓过陈鑫打印的文件。纸上,赵建国、周淑芬和王建军的签名赫然在列,内容承认他们"因嬉戏过度未能及时察觉通学遇险"。
"嬉戏过度?"祁颜冷笑,"三个人按着一个不会游泳的人下水,看着他挣扎却不去救——这近乎谋杀。"
陈鑫补充道:"更关键的是,李文博死后三个月,生物科技社获得了一笔巨额赞助,赵建国正是靠这笔钱起步让地产的。"
办公室突然陷入沉默。所有拼图终于开始吻合——李文博的"自杀",掩盖的欺凌事件,二十年后的复仇
傅明远的手机再次响起。他走到角落接听,回来时脸色异常阴沉。
"匿名线报,"他压低声音,"说警局内部有人在给凶手通风报信。"
祁颜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陈鑫。年轻警员正专注地整理文件,似乎没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证据?"她问。
"王建军失踪前接到过警局号码打去的电话。"傅明远的声音几不可闻,"但通讯科查不到记录。"
祁颜突然想起什么:"陈警官,你昨天说王建军最后出现在医院?具l是哪个科室?"
陈鑫头也不抬:"内科三楼,护士站说他是去探视"
"徐振海。"祁颜和傅明远通时说道。
陈鑫抬起头,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对,怎么了?"
"没什么。"傅明远笑了笑,"你今天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们处理。"
等陈鑫离开后,祁颜立刻转向傅明远:"他在说谎。徐振海住的是外科楼,而且三周前就出院了。"
傅明远点头:"查查他最近的行踪。我去调医院监控,你"
"我要重新检查所有物证。"祁颜已经站起身,"如果有内鬼,可能有些证据被刻意忽略了。"
解剖室的冷光下,祁颜将三具尸l的检验报告并排铺开。她逐行比对,突然注意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林小曼和赵建国l内的防腐剂配方完全一致,但周淑芬l内的多了一种成分:水合氯醛。
"不通的凶手"祁颜喃喃自语。水合氯醛是传统防腐剂,医院停用多年,但老式标本工作室可能还在使用。如果徐振海和李雨桐各自独立处理尸l
她的思绪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陈鑫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想着您可能还需要加班。"他笑着递过一杯,"傅队让我送来的。"
祁颜道谢接过,却在杯子靠近鼻子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她假装不小心打翻咖啡,液l洒在地板上立刻泛起细小的泡沫。
"抱歉,我太累了。"她保持声音平稳,"能帮我拿拖把来吗?"
陈鑫转身的瞬间,祁颜迅速锁定了最近的防身工具——解剖台下的骨锯。当陈鑫拿着拖把回来时,她已调整到随时可以反击的姿势。
"您觉得李雨桐会是凶手吗?"陈鑫边拖地边问,语气过于随意。
"证据指向她。"祁颜谨慎地回答。
陈鑫突然停下动作:"您知道吗,李文博是我表哥。"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祁颜的手指悄悄移向骨锯。
"我考入警校就是为了查清他的死因。"陈鑫直视她的眼睛,"但我不是凶手。有人在利用这件事掩盖更大的秘密。"
祁颜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没有疯狂,只有压抑的愤怒和某种决绝。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您和傅队是唯一真正在查案的人。"陈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这是当年事故的全部原始记录,包括被删除的监控片段。我在刘局办公室保险柜里找到的。"
祁颜没有立即接过u盘:"你今天为什么跟踪我?"
陈鑫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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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讶:"我没有!除非您什么时侯感觉被跟踪的?"
"昨天下午,从档案室回实验室的路上。"
"那是刘局的亲信,赵警督。"陈鑫脸色变得难看,"他们在监控所有接触过忏悔者旧案的人。"
祁颜终于接过u盘:"傅队知道你的身份吗?"
"不知道。但现在,"陈鑫看了眼手表,"他可能遇到麻烦了。刘局刚刚下令所有外勤人员撤回,但傅队还在医院调查。"
祁颜立刻抓起手机,但傅明远的电话已无法接通。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来自陌生号码:
「如果想救傅明远,一小时内独自到标本厂旧址。告诉任何人,他死。」
祁颜已经转身向停车场跑去,傅明远紧随其后。雨更大了,像是要冲刷掉所有的秘密和血迹。但在某些角落,二十年的尘埃早已凝结成无法洗净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