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衙门升堂,掌管京城治安的府尹刘榆槐端坐上首,无关百姓都被赶到外面去,佟溪和月华婶被作为死者家属,留在堂上,指认尸体,一番操作下来,月华婶已经哭得嗓音嘶哑。
“大人,尸体验过,刀口直伤到内脏,贼寇歹毒,身上钱财一洗而空,只剩下一个掏空的钱袋子,丢在死者身边,附近几里地查访过,无人目击。”师爷拱手行礼,对府尹刘榆槐道。
刘榆槐沉思了片刻,从签筒里拿出一只令箭,扔到地上道:“南坡山土匪横行,王老四遭土匪劫财,你们速速派人,去南坡山查访,尽快抓到贼人。”
“慢着——”
堂下一女子出声惊呼,刘榆槐定睛一开,是那个死者的继女佟溪,只见佟溪挺身而出,刘榆槐眯缝着眼睛,细细打量这个明眸皓齿的女子。
“朝廷衙门,何人喧哗?”师爷出声。
佟溪道:“大人就此结案,是不是有些草率了,我继父王老四,缘何独身一人前往南坡山?那里无人目击,就也无其他痕迹?”
刘榆槐满脸横肉,一双蟹目,他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扬声道:“堂下女子,是你是府尹还是我是府尹,你信口胡说,质疑朝堂,胆大包天,还不赶紧退下,不然给你治一个扰乱公堂的罪。”
月华婶一听此言,吓得死死地将佟溪拉往一边,又忙跪下磕头哭道:“大人饶命,小女年幼无知,胡言乱语,还望大人勿要见怪,我这就把她带回去,好生看管。”
佟溪见状,只得按耐住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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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府衙出来,月华婶双眼浮肿,跟在佟溪身后,神情畏缩,似乎欲言又止,佟溪心里清楚,当年溪儿被卖进窑子里,溪儿一定是怪她亲娘,没有护她周全,所以这些年来,跟自己亲娘也没有什么来往了。
“溪、溪儿。”月华婶声音颤抖,还是出了声。
佟溪回过头去,对面的女人一副老态,一脸被生活磋磨过的沟壑,就算溪儿这个亲娘懦弱无能,保护不了亲生女儿,但生活也没有善待过她,佟溪看着对方的脸,终究还是开了口。
“别回村里了,随我一起回店里去,我的店虽然刚刚开张,”佟溪顿了一下,“养活你还是没问题的。”
月华婶身子滞住,似乎没听清佟溪的话,她眼眶里含泪,哽咽着嗓子,声音嘶哑道:“你是说,让我跟你去,溪儿?”
佟溪转过身来,走了几步,停下来道:“以后跟我过,吃不起大鱼大肉,一口饱饭,还是管得起。”
月华婶这回听清了佟溪的话,她多年对她不管不问的女儿,终于肯同她说话,月华婶悲喜交加,心里酸楚难言,忍着泪在后面跟上佟溪的脚步。
“溪儿,你放心,我不花你半文钱,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有点用,给你洗洗涮涮烧菜做饭,你只要还当我是娘,我替你做牛做马都行。”
佟溪听到身后月华婶苍老又怯懦的声音,叹了口气。
回到店里,秋篱拉住佟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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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儿,果真是你那继爹?”
佟溪点点头,秋篱这才注意到,佟溪身后,跟来了一个衣衫褴褛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秋篱抬头疑惑地看着佟溪。
“这是我娘,以后,就在我们铺里住下,你们几个给我好好照顾着啊。”佟溪吩咐着伙计,几个伙计一听,这是老板的亲娘,忙跑过来,蔡豆和方才在门口谈论王老四的伙计,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月华婶,就要带她去洗漱歇息,月华婶一个村妇,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她又不敢推辞,就被伙计们带到楼上去了。
佟溪这才安静地坐在柜台后面,王老四的死,实在蹊跷,难不成,书里的一切都会原样发生?然后丫头溪儿的命运,也会依据原剧情的发展,被林素素揭露出她杀过人的事情,然后羞愤而死?
人,她没杀过,左右一想,佟溪一拍桌子,绝不可以如此坐己待毙!
佟溪手下这“啪”的一声,把秋篱吓了一跳。
“怎么了?”
佟溪握住秋篱的手道:“我必须查清楚我爹被杀的真相,秋篱你先拿着银票回去,赎了身,便来我店里坐镇,我正缺你这么个帮手。”
要查出官府都不一定能查出的真相,谈何容易,秋篱一脸担忧地看着佟溪,但念在之前,佟溪总是让她出乎意料,佟溪说过的话,总能实现,秋篱也就暂且放下心中的怀疑和担心,眼神坚定地看着佟溪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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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坡山的那一片荒林地处偏僻,人烟稀少,要说这里有什么劫匪专专守候在此劫财,那没几个人能信,佟溪踏上那片荒林的第一瞬间,便感觉到这一点。
林子里全是枯叶和杂草,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声音,就算此刻日出刚不久,林子里也还是一副阴森森的冷清气氛。
佟溪走到一处林子里的溪流附近,仔细查看,这里应该就是发现王老四尸首的地方,只见溪流旁边的一处杂草似被一群人踩踏过,据说王老四的尸首,是被一个猎户发现,他打猎至此,坐在溪边的杂草乱石堆前歇脚,身下是一堆垒砌在一起的石块,好似是人为,猎户并不在意,只是就着溪水吃几口干粮,猎户趴着身子伸头到溪边捧水来喝,一俯身,仿佛眼花一般,竟然看到身下石头缝里露出一截破布来,似是衣裳抹布之物,猎户起了疑心,伸手将破布一拉,吓得骇然大叫起来,原来那破布下面,还有一截人臂。
猎户不敢细看,忙跑到衙门报官,捕快带着仵作来,把尸体带了回去。
佟溪看到被人踩踏过的杂草边,散落着一地的石块,她蹲下身子,想从地面上找到一些痕迹来,不过让她失望的是,王老四的尸首被拉走当夜,山里就下了一场骤雨,就算有痕迹,大概也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佟溪站起身来,她不死心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捕快们说没查到有任何人目击这里有什么鬼祟的人经过,她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她沿着溪水朝下游走去,一边用手里的木棍到处捅一捅,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密林里的另一侧,李晟尧暗暗观察四周情形,这座南坡山位于京郊,距离皇族猎场不过数里地,因为这里乱坟太多,风水不好,所以当年皇家猎场圈地的时候,并未将此地划入范围内,这里人烟荒芜,几乎没见着人户。
“三皇子,我前后多次来过这里,未见过有别人来此。”霍刀跟在李晟尧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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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尧瞧着这一片密不透风的树林,他若有所思,深棕色的眸子在阴暗的光线下更显得深邃。
忽然,前面的溪边传来一阵草木被翻动的声音,李晟尧眼神中闪过一次警惕和杀意,霍刀早已飞身上前,俯身在暗处观察前面的动向。
佟溪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也没有什么发现,她无奈地把手里的棍子扔到潺潺的溪水里,叹了一口气。
只见前面河道被一块凸出来的河州所挡,水流突然急转,佟溪只能离开河岸,往林子里走去,这密林深处越发寂静了,一只林雀扑棱着翅膀从佟溪眼前飞过,自己独身一人,佟溪只觉得后背有些微微发凉,不小心,脚下似乎一滑,面前似乎是个猎户挖的地陷,佟溪心中大叫不好。
“当心——”
一声话音落地,佟溪的胳膊被一人抓住,那人力气非凡,似铜钳铁臂一般,把佟溪拽了回来,佟溪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抬起头来,眼前出现一个渐渐靠近的足尖,那皂靴质地精良,靴帮上绣了明明暗暗的花纹,不似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靴子缓缓踩在落叶上面,佟溪顺着靴子往上看,看到一张居高临下冷冰冰的脸。
“是你?”佟溪脱口而出,“你跟踪我?”
李晟尧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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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溪儿姑娘,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方才把佟溪从地陷边拉出来的霍刀,忙解释道:“我们黄公子来此地猎山鸡,方才追着一只灰兔走到这边,却发现姑娘在此。”
山鸡?佟溪看看霍刀,只见他腰间系着剑,背上的确是背着一把弓和一桶箭,佟溪撇撇嘴,心想:李晟尧不知道在宫里面得罪了谁,上次在竹林里就被人追杀,这次居然这么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猎起了山鸡,真是不知死活。
“你又在此做什么?溪儿姑娘,”李晟尧眉头一挑,“这回该换我怀疑你了,你一个女子,一不打猎二又不愿练武,跑到这里来,不会是跟着我的踪迹来的吧?这里危险,你不要因为一些见不得人的想法,就置自己于险境之中,霍刀,待会儿你亲自送溪儿姑娘出去。”
什么叫做见不得人的想法?
佟溪:“……”
李晟尧一提到练武,佟溪蓦地想起他先前教自己武功和轻功的情形,那几天,她吃了不少苦头,还有他所说的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言里言外就像自己对他有非分之想一般,佟溪心口窝着火道:“黄公子,我来此地,是有正事要办,我那继爹惨死在此,请你不要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哪有闲情逸致跟你瞎扯,你猎你的山鸡,我找我的线索,我们银子已经结清,两不相欠,从中秋那日起,我便不是你的私厨。”
说罢,佟溪气鼓鼓地低下头,她猛然又想起一事,背对着李晟尧低着声音含羞带恼道:“还有,那一夜,你真没对我做过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