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辛夷方才一直没红过眼,现下却是泪连连,娇嫩的脸上起了三道红手印。
陈居安走到她身边,语带关切:“王妃可还好?”
赵辛夷声音柔柔:“多谢王爷关心,我还好。”
陈居安又对信昌侯道:“侯爷,我家王妃回门,怎的脸上就多了几道血印子了?”这话语气不重,却叫在场人心中一凛。华阳王三个字,在平常人心里本就自带三分煞气,更何况那样一句似带了责备的话。
赵辛夷也诧异,心道:他为何会帮我?是人前作戏么?
场上皆惊,说好的华阳王看不起赵辛夷不会来侯府呢?
信昌侯一过来就甩了许氏一耳光,吓得下人们都跪地埋头。他们在侯府当差这么久,几时见过他们温和儒雅的侯老爷打过夫人,最多不过拌两句嘴罢了。
许氏也怔住了,只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信昌侯。
信昌侯浑身颤抖,伸手指着她,想说什么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赵芷兰扶着许氏。赵玉书忙劝信昌侯:“爹爹息怒,母亲她也是一时情急,才说出那些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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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昌侯不理,向赵辛夷道:“女儿,你过来我瞧瞧。”
赵辛夷眼泪汪汪的,慢步过去。信昌侯一看,白皙脸蛋上突兀着三根红指印,显得有些狰狞。
一旁的陈居安突然道:“只怕我家王妃脸上要留疤。”
这话就像是油泼进火里,信昌侯怒意似火苗高蹿,当即道:“来人,取纸笔来。”
许氏忙问:“你要作甚?”
“写休书。”
这三个字落到每个人心头,皆是一惊。
赵玉书赵芷兰两兄妹齐齐跪地求情,下人们纷纷惊诧抬头,赵辛夷捂着脸蛋没作声,而陈居安,则一直望着赵辛夷,目光里带着些许几不可查的玩味与探究。
一时间,院中死寂。
许氏像是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赵晋,你要休我?我堂堂永乐郡主长女,当年若不是见你还有几分才情,我能嫁给你个鳏夫?这些年里头,我尽心尽力为你,侯府上下事事我都亲力亲为,可曾叫你操过一份心?可你呢?平白无故给我弄了个便宜女儿不说,自这女儿进了门子,你逼着我去给她打听亲事,没人要她你也怪我,如今我不过是打了她一巴掌,你就要休我了?我说她那些话,难道哪句错了么?她不曾去青楼?去了青楼的还有完璧?我告诉你,你若要休我,我今儿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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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越说越气,当真寻了颗银杏树撞去,众人还来不及阻止,人已撞得晕死。
一时间乱作一团。赵玉书赵芷兰哭跑过去扶起母亲,下人们被骇得不轻。
赵辛夷依旧没说话,全然没注意陈居安一直在看她。
……
哄乱总算平静,许氏被扶回房,请了大夫看。该打的丫鬟婆子也都打了,信昌侯仍气不过,把王婆子逐出了府。
大夫看了许氏说问题不大,中饭才如期摆了起来。
饭桌上,酒肉飘香,可大家却都没什么食欲。
赵辛夷对信昌侯道:“爹,母亲也只是性子急了些,说话比较直,没那么严重到休妻的地步。”
信昌侯冷哼:“他连个家都管不好,又犯了口,足够我休了她。”他还在气头上。
赵辛夷忙道:“爹爹,不至于到休妻。再有,开春时,妹妹就要嫁去徐国公府,此时休妻,国公府怎么看妹妹,又怎么看咱们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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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芷兰看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
信昌侯被说动,没再提休妻之事。
等到下午,信昌侯才发下话,等许氏醒了,就把她挪到封邑信昌那边的别府去养病。
明里是这么说,但懂的人都晓得,这虽未休妻,却等同于把许氏打入“冷宫”。
赵辛夷见父亲如此安排,也没再多劝。
回门需在天黑前赶回夫家。陈居安与赵辛夷向信昌侯请了辞,体谅他因着今日之事也乏了,便没要他送,二人自向门口走去,却在临出门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凄撕的声音:
“赵晋,你个老不死的,竟要赶我出府,我爹娘若在世,你敢这么对我吗?你还不得上赶着巴结我……你们算什么东西,放开我!”
赵辛夷寻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一群人不知是扶着还是架着个簪斜鬓歪的妇人,那妇人正挣扎着,忽瞥向这边,与赵辛夷对上视线。这可了不得,开始歇斯底里:
“你个小娼妇,你个贱人,都是因为你!”说着,就预奔过来,却被几个下人拉住,“华阳王殿下,你可知你娶了个什么货色,那丫头早已不洁,你快将她休了,逐出王府,她根本不配,她不配……”
骂咧着,人已被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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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辛夷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陈居安,见他表情如旧,便没多想。她又招了个为许氏提行礼的婆子过来问话:
“母亲这就要去信昌了?父亲不是说等她伤好了去么?”
那婆子放下包裹:“夫人一醒来听说侯爷让她去信昌住,在屋子里摔东西发脾气,侯爷就让夫人即刻起身了。”
赵辛夷语气平和:“既然如此,你快去跟上母亲,好好照看,别再让她自己伤了自己。”
婆子行礼告退,往先才一群人的方向追去。
二人出了侯府门,外头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壁在黄昏的霞蔚里泛着金光,赵辛夷望了一眼京都大街的屋檐瓦舍,赤霞满天里,另一辆马车自侯府侧门方向驶来,从她面前奔向远方。她不禁轻叹一声,钻进车内。
她原以为,陈居安不会与她同乘一车,毕竟他来时骑了马,怎么也得把马骑回去吧。
可是,陈居安却后她一步掀帘入内。她惊得瞪大了眼。
陈居安理所当然地坐到她身旁,马车始动。
“有这么惊讶吗?”陈居安闭目养神,随口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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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辛夷忙收了视线,酝酿一番言辞才笑道:“不曾想王爷竟来了,其实大可不必的,您公务繁忙,回门这样的小事本可不来。”
“王妃觉得我来得可及时?”
赵辛夷心一惊,讪笑道:“倒是叫王爷看我家笑话了。”
马车晃晃悠悠,车内好一阵安静,只余车外街上的人声。
赵辛夷低下头,再没作声。思绪飞回侯府厨房院子,那时候,她把许氏掀到地上,许氏气得爬起来再打她时,她正巧瞥见陈居安与信昌侯一并走来……
当太阳只剩半边挂在西山巅时,马车总算到得王府门口。
赵辛夷一路神游,车停时没注意,一个惯性摇摆,身子向旁边人挤了一下,手下意识撑到他大腿上。
原本一路闭目的人睁开眼,睨向她,目光一瞬不移,似要将人洞穿。
她赶紧坐正,目不斜视,若无其事出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