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后,赵辛夷才觉得自己得了解脱,毕竟她回听兰苑,而陈居安回书房。
簪星手臂受伤,赵辛夷放她休息去了,屋里就剩剪月一个伺候着。
王府里头不是顿顿饭都要聚一起吃,大多数时候还是各房吃各房的。今夜她没心情吃,剪月又唠叨了她一顿作罢。
尚菊宴这日,老早的,就有丫头来叫赵辛夷。她知是免不得去一趟的,想着来这里一年多,还未曾外出参加过这种活动,倒还是有些好奇。
她选了件芝兰紫褙子,内里头搭了件淡茜红百迭裙,再叫剪月帮着梳了个花蕊髻,简单簪着两朵玉兰头花,斜插了根蝴蝶坠儿簪,走起路来,那蝴蝶坠儿就好似一只真蝴蝶在玉兰花间翩跹流连。
临出院门时,剪月拿来件豆蔻紫绣山茶花长披风披上。
“王妃,要不要奴婢再去拿两只花头簪来,你这身打扮去宴上,着实素净了些。”
赵辛夷摇摇头:“不用了,今日人多,自有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用心装扮,只求宴上遇良人,我就不必了,能混在人堆儿里显不出才最好。”
赵辛夷向来不喜出风头,剪月跟了她一年多,也了解这一点,便没再多劝,只笑道:“王妃若不同王爷一道,也像个未出阁的姑娘。”
赵辛夷淡笑,陈居安整日事忙,该是不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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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才踏出院门,就见一个玉琢公子立在一棵茂盛的黄葛树下。不是陈居安是哪个。
路只这一条,她不得不走过去。
欠身行礼,轻唤:“王爷。”
陈居安微微点头:“走吧。”
赵辛夷不动声色问:“王爷这是要一道去尚菊园吗?”
陈居安负手走在前头,他今日穿了件晴山蓝滚边袍,背影挺拔有力:“今日正得闲。”
赵辛夷没再他问,只不疾不徐跟在身后。
她只觉奇怪,他一个王爷,领的大陈国大将军头衔,常年在外头打仗,风沙刀剑出生入死的,按理说,他身上总能有点糙汉气,可并没有,除了寒着眼时煞气逼人,平时倒像个读书人。
或许是因为他生得白?
她思绪乱飞间,已到大门处。彼时一群人早等上了。见他们走来,郑红缨跑到赵辛夷身边笑道:“你们可算来了,我们等了半天,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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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居安玩笑道:“你也去么?往年这种赏花作诗活动你可不参加的。”
郑红缨切一声:“居安哥哥你少说我,往年你也不去,怎今儿却要去了?”
得,两人都不问了。
赵辛夷想,你们爱去不去,与我无关。
今次一道去的,除了郑红缨和杜苇贞,还有廖氏的儿子陈思危,以及康氏的女儿陈妙莲,并同廖氏与陈蓉一道。三两人一车,四五辆马车,一众丫头小厮向尚菊园驶去。
廖氏、陈思危、杜苇贞一车子。陈思危上车就斜躺着睡觉。
廖氏掐一把他手臂,嗔道:“昨儿又出去鬼混去了?大早上就睡?”
陈思危皱眉,一副不耐烦模样。
廖氏接着道:“叫你平日里多读书,莫去那些勾栏瓦舍听艳曲儿,你不听,瞧瞧,才多大年纪,就成天无精打采的,一点朝气没有。你看你哥,比你大三四岁,他像你这么大时,就带兵收了边关失地,得皇上亲封大将军了,你呢,成日里只晓得吃酒找女人。”
陈思危抬手扣了扣耳朵,换了个方向躺:“我就说我不去那劳什子赏花宴吧,你偏要我去,你看,这一路上你看不上我,我也懒得看你的,白添心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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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氏没好气:“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我这都是为你,你去多结交些朝中贵人不好么?你要一辈子窝王府里不成?再有,你如今也不小了,这次去宴上看看,可有你中意的,我也好给你打主意。”
陈思危吊儿郎当抖起腿来,不再言语。
廖氏见儿子说不动,又向一直为她捏肩的杜苇贞道:“苇贞,这次你若能夺个头采,也不枉我养你这几年,我晓得你心思,这次赴宴,若有哪个公子哥儿瞧得上你,我这个做姨母的也不是不能成全的,只是你如今不小了,也懂得,我其实更愿你留在王府里头,当然,若有好的,我也不会硬拘着你。”
杜苇贞红着脸应了一声,手头的动作变得忽快忽慢,思绪开始不稳。
她也想得遇良人,谁愿做妾?只是……她不禁轻叹出声。
廖氏听到了,握住她的手:“姨母知道不易,姨母是过来人,你家也不过做点小本买卖,赴宴的少说也是京里头五六品官家子弟,你虽在王府里头住着,但总归……你莫多想,若外头的不行,就听姨母的,留在王府,这几日下来,我瞧新王妃是个好相处的。”
杜苇贞只得垂头应是。
脸向车壁的陈思危瘪瘪嘴:“表妹可不及娘手段好,能勾住个王府公子嫁。”
廖氏捏起小几上的空瓷杯向他扔去:“白眼狼,你存心想气死我啊!”
这边车里激言不断,另一辆上却安静如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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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居安端坐如假人,赵辛夷端坐似木头。
这一回,赵辛夷吸取教训,不同陈居安并排坐了,独自坐在侧坐上,免得车马颠簸,又来一场尴尬。
也不知驶了多久,陈居安才舍得挪眼珠看赵辛夷,她坐在车窗旁,脸上身上有透窗而进的轻薄阳光流转。
“王妃。”
“啊?”
“你可知陛下为何赐婚你我?”
赵辛夷心道:不是传说乃陛下让钦天监算的八字、点的姻缘么?
她心下虽那样想,但表面却一脸无知道:“不知。那王爷可知?”
陈居安轻笑:“自然知道,还知道得相当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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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辛夷好奇:“那是为何?”
陈居安半天不作声。
赵辛夷被他盯得发毛。瞧,又是那种奇怪眼神,成亲那夜和上次马车里,他都这么盯过她。
“王爷既不愿说,也无妨的,臣妾既已嫁入王府,什么原因已不重要,自当尽心服侍好王爷。”
陈居安笑了,带着点玩味。
她回他一个莞尔,随后低头,若无其事把手帕放在膝上叠兔子玩儿。
她以自身逻辑推导,这场赐婚原由,绝无可能是传说里那么简单。毕竟,他是权柄三军的王爷,而她,在外头的名声却不好听。至于这赐婚背后有何阴谋,她不得而知,也懒得探究。
有了上一世作铺垫,这一世,她唯愿平安喜乐。于婚姻,只不过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当然,这是古代,不一定是两个人,保不齐是三个?四个?
得看他日后纳几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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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一阵路,马车停下。众人下了车,赵辛夷这才看到,此地早有无数马车排起长龙。
廖氏与陈蓉领着王府一众走到尚菊园门口,递了请帖,才进了去。
自进门始,沿路便有无数菊花开着,点缀在一丛丛绿叶上,黄白紫粉各色皆丰,美不胜收。
人也多,到处都是人,主子仆从三三两两各自为阵,边说笑边赏花。
赵辛夷见此情景,才算明白何为赏菊会。通俗的讲,就是聚众逛菊花主题公园。
往深处走时,一路都能遇到王府熟人,这个御史家的,那个侯爷家的,无不身份显赫。
赵辛夷对这些人没兴趣,倒是此地景致勾得她目不暇接。
走一阵后,廖氏忽而发话:“按请帖上写的流程,现下还未到书画比赛之时,你们几个小的,可自去逛逛,待会到霜英台集合便是。”
郑红缨忙过来挽住赵辛夷:“我要同嫂嫂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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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蓉一把拉开她:“你个傻楞子,总缠着你嫂嫂作甚,你嫂嫂自有你居安哥哥陪?你随我去另一处看看。”
郑红缨被陈蓉拉走,陈思危早吊儿郎当走开了,其余人各组一团纷纷散去。
一时间,原地只余陈居安和赵辛夷。
她温柔体贴地笑:“夫君若有友人在,自可去,我与剪月一道就好。”
他顺着应下:“好。”
赵辛夷乐得自在,拉着剪月就往旁边岔道走去。只是她全然不知,后头人又用那种叫人发毛的眼神望了她许久。
陈立去园中晃了一圈回到陈居安身边:“爷,果不出你所料,太子殿下确然来了。”
而赵辛夷随同剪月一道走在菊香□□里,忽冒出个男子堵住他们去路。
“王妃殿下,我家公子请您去那边揽芳亭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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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辛夷懵然:“敢问你家公子是?”
那男子道:“王妃殿下去了便知。”
赵辛夷笑道:“既是位公子,又不愿报姓名,我就不便单独去了,这里人多口杂的,我家王爷亦在此,一男一女独处也不好。”
男子笑:“我家公子说了,若王妃不愿去见他,今后这心痛病犯起来,就莫要再找他。”
赵辛夷惊诧,剪月怒了:“你家公子究竟何人?怎知我家王妃有心痛之症?”
赵辛夷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那位公子,也许和之前的自己认得。想了想,决定去看看。
“那你前面带路。”
男子领着她二人一路穿过菊花簇拥的香径,越走人烟越稀少,总算到了一座飞角亭台,匾额上写着揽芳亭三字。
亭子原本该四面透风的,可如今,四周都放下了青竹卷帘,里头什么光景,外头完全看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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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公子只请了王妃一个。”
赵辛夷了然,吩咐剪月在外等候。剪月十分不悦,却只得应下。
掀起竹帘子,只赵辛夷一人钻进去。里头果真坐了位公子。
那公子一身乌梅紫圆领袍,正襟危坐,气度不凡。
赵辛夷还未开口,公子却先道:“你近来可好?”
赵辛夷不认得眼前人,但保不齐原主认得,只好有理有度道:“承公子挂念,我很好。”
“坐。”他倒了一杯茶,推到她身边。
赵辛夷就势坐下。
“将你嫁入王府,可怪过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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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他自称孤?赵辛夷思绪翻转,今日这宴会里来的,身份都非同一般,那他是……
他自袖间掏出个白瓷瓶:“给,这次是甜的。”
赵辛夷:?
“说吧,这几日在王府,可有什么发现?”
“发现?”
那自称孤的男子又道:“怎么?没有任何发现?”
赵辛夷捏起杯子喝了口茶,这间隙,她酝酿了一番言辞:“这位公子莫怪,我前面脑子受了伤,许多人和事都不大记得,所以……”
失忆大法好!
那男子脸色沉下:“所以你不记得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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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辛夷讪笑点头。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将透过卷帘缝的光挡了大半,居高临下睨着她。
突然,她脖间一紧,呼吸一滞——
那人竟掐住了她脖子。
挨得太近,她都能闻到他身上味道,一股冷冽盘龙香味。
“你曾说,你爱孤,甘愿为孤做任何事,包括嫁给不爱的男子,怎么,这才过多久,竟忘了?”
说着,脖间力道越发紧,她觉得自己脖子快断了。
就此时,忽听亭外有人问:“剪月?你为何在此处?王妃呢?”
这声音好像是——陈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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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闻声,竟迅速松手。
赵辛夷猛咳起来,男子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衫,就有人掀开帘子,随一缕阳光入内。
赵辛夷一边咳嗽一边看向来人,还真是陈居安。
陈居安瞧着亭中景象,若有所思眯起了眼。一个理着衣衫,一个摸着心口喘气,皆有些面红耳赤。哂道:“不知太子殿下何以同我家王妃在一处?”
赵辛夷猛然抬头看向紫袍男子,果然是太子啊!
太子已恢复从容:“原来是居安,你来找王妃?孤在此处休息,遇见王妃,便邀她共进了一杯茶,居安不会介意吧?”
“不知太子请我家王妃吃的什么茶,竟吃得面红耳赤的。”
太子睨赵辛夷一眼:“哦,王妃喝得急,茶有些烫,呛着了。”
陈居安走到石桌前不动声色捏起赵辛夷身旁的茶盏。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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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今日殿下也得空来此地。”
“孤在宫里无聊,便来坐坐,说起来,孤也该走了,就此告辞吧,辛夷王妃,改日有缘再聚。”他意味深长看了看赵辛夷,踏出揽芳亭。
出去就有护卫拿来垂纱帽为他戴上:“太子,方才小的没来得及阻止,华阳王殿下就已……”
太子整张脸拢进垂纱里:“回宫。”
等太子走了,剪月本立得远远的,这会子跑过来,刚掀开帘子预进去,却听陈居安道:“剪月,你先出去,本王与王妃有话要说。”
剪月忙放下卷竹帘离开了。
赵辛夷咳了半天总算缓过劲儿,陈居安就势坐到石桌旁。
“王妃,你与太子相识?”声音懒懒的,捏着桌上茶壶盖儿一搭一搭地扣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