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清晨,窗帘缝隙中透出一线微光。
老张在病房陪护椅上打着瞌睡,猛地一个头点地惊醒,看了一眼病床上依旧昏睡的陈立,笑了句:“你小子是真能睡,猪都没你能睡,能睡是福。”
一边说着一边凑近陈立,轻轻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疼不疼,疼就快醒来吧!我老妹昨天来了,一会来照顾你。你睁开眼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仙女,这是不是叫大难不死必有艳福。”
“不理我……”
老张起身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将脑袋探出去,看着山下的路灯和霓虹熄灭,看着整座春北市开始醒来。
大约半个钟头后,天色大亮,病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双水灵灵的汪汪大眼睛看进来,轻声叫了一声:“哥!”随即一个一身运动休闲衣,扎着马尾的姑娘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帆布袋。
老张回身,“槐南,来这么早。”
“还没醒吗?”槐南来到陈立身旁,盯着他的眉眼看去。一边看着,一边从帆布袋中拿出路上买的早餐递给老张,“三个蛋两根肠的手抓饼,小米粥。”
老张接过来拎在手里,另一手按了几下手机,上线了外卖平台接单系统。
“开始接单了。”
槐南看向老张,“不能行的,快回去结实睡一觉,睡醒了再跑。”
“您有新的订单。”
老张面露喜色,一边接单离开,一边说道:“这小子就交给你了。”
“嗯!好!”
楼道里是老张奔走的脚步声,噔噔作响。槐南坐在陪护椅子里,看着昏睡的陈立,起身去卫生间打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要不要给你擦擦身子,你不说话就算是要,那我擦了哦。”
槐南略有羞涩,稍有迟疑后解开了陈立上衣,从脖子的位置轻轻擦着,只是擦到心口位置时,感觉到了异样。
“不对,这怎感觉像是有疤痕一样,明明啥也看不到啊!”
“我摸了啊,就一下。”
槐南用右手中指和食指的指尖滑过陈立心口位置,“唉,是有东西。”好奇之下,她沿着手指感觉到的痕迹摸过去,心中越发的不明所以。
“我再摸一下啊,好奇怪。”
槐南再一次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摸了一遍,心中记着摸过的痕迹,依旧是不明所以。于是从帆布包中拿出一个黑皮的笔记本,将痕迹画在空白的纸上,又摸了一遍验证无误后细细打量。
“这形状!这会是什么?是叶子还是花瓣?看似两片,实则四片,片中有片,瓣中有瓣。
不对,怎么感觉像是要长出来一样。”
槐南想要再摸一遍,先打量了陈立一眼,看到他依旧昏睡,且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时立刻伸手摸了上去。
这一次与先前两次都不一样。这一次是整个手掌心压上去,以掌心为中心点,重压下去,以至心口肌肤处压出掌印。
“咳……”陈立咳了一声,缓缓的睁开眼,看向心口处,沿着槐南的胳膊看向她的脸,“你是?你让什么?”
槐南大为羞涩,却并没有收手,依旧是掌心压在陈立心口处,力道减了几分。
“咳……”陈立接着咳了一声,“摸差不多了就收手吧!再摸要收费了。”
槐南非常迅疾的收起手,顺势捋了一下耳侧的头发,“我叫槐南,老张的老妹,昨天来的,今天替老张看护你,刚刚……”
“老张真有老妹,我一直以为他开玩笑的。”陈立吃力地抬起手,将敞开的衣服关上,“槐南,这名字好有诗意。你真是老张老妹?你们真是一个爹妈?怎么老张叫张二彪呢!
还有,你是仙女,老张可是太磕碜。”
槐南一笑,“真是一个爹妈。老张的名是我爸张大彪起的。我的名是我妈江晚舟起的。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槐树,我的房间在槐树的南面。”
“哈……,咳……”陈立又笑又咳,“帮个忙,给我摇起来。”
槐南去到床尾,俯身抽出摇杆,一圈一圈的摇起来,陈立身子缓缓立起来,到一个合适的高度后示意停下。
“我睡了几天了?我怎么了?这是在哪里?对了,你什么时侯来的,我记得老张说你要下个月才来。”
槐南立起身,“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我从哪里说起呢。
你睡三天了。
我听老张说,三天前的清晨,差不多是现在这个时侯,医院通知老张说你昏迷住院了。
这里是‘十方精神病院’,至于你为什么会在精神病院,我不知道,老张也不知道,这医院更不知道。不愧是精神病医院,这医院确实有精神病。
老张说我下个月来,这张二彪的话多少是有些出入的,出入大一些也在情理之中。简单说就是老张记错日子了,我也确实是比预计的日子提前来了。”
“咳……停……stop……”陈立又咳了一声,右手抬起摸在心口处,“我确定你是老张亲老妹。老张已经够……幽默的了,老妹你更幽默。”
槐南又坐回陪护椅子里,指了指陈立压着的心口处,“你这一块好像有古怪,我刚刚就是想给你擦拭一下身子时……感觉出来的。你摸摸看,是不是有古怪。”
槐南从床上拿起黑皮笔记本,指着画好的图案给陈立看,“就是这个样子的。”
陈立按着槐南的说法,深深浅浅的摸着,果然摸出了一个和笔记本上图案大差不差东西,略微有些隐隐的刺痛,像是要长出来一样,又好像不大要紧。
“是不是感觉要长出来。”槐南略带疑虑的问道。
陈立看着槐南,“没感觉,要不你再摸摸看。”
“你……小子,没和老张学个好,学会……”槐南背转身望向窗外。
陈立闭上眼,心口处的刺痛越发密集。他极力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事情,只记得自已在城北夜市接到了一个往南城送一块鲜豆腐的订单,老张还给过他一个黄纸符,之后的记忆像是被格式化删除了一样,一点点的印象都没有了。
“黄纸符,草帽道人……”陈立下意识的念着,窗外猛地吹进来一股风,吹乱了槐南的发,飘飘扬扬。吹动了黑皮笔记本上的纸页,刷刷作响。
“纸……”
陈立猛地睁开眼,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可怎么会什么也记不得,到底那一块鲜豆腐送到没有,我又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住进精神病院。”
槐南看着陈立,“这三天昏睡让噩梦了吧!什么黄纸符,草帽道人的,你和老张一样,看修仙网文看多了吧!”
陈立再次闭上眼,再次试图想起些什么来。就在闭上眼的一瞬间,他看到身旁的槐南竟然是一个纸人。
惊惧之余又猛地睁开眼,呼哧呼哧喘着一口接一口的粗气,额头豆大的冷汗直下。
“陈立,你怎么了?”槐南俯下身,扶着他的肩膀,接着又揽在怀里。
稍有缓和后,陈立猛地一把推开槐南。槐南始料不及,险些被推翻。
陈立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两眼失神,死盯着手上的汗水,“这是什么,一摊尸肉,尸肉豆腐……”
“陈立,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你看到什么了……”槐南手足无措,按下呼叫按钮,“医生,医生……”
病房外的走廊里响起了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中年男医生身后跟着助手和护士撞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