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一时间乱了起来。
江淮丙无奈地按了按额头,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急忙去看自家老板。
后者稳稳坐着,只是微微侧了下头,冰凉镜片折射出一道冷光,看向地面那道身影时,眸色霎时冷冽了不少。
摔人一时爽,摔完火葬场。
看着乱哄哄的场面,孟南枝后知后觉张了张嘴巴。
她这……怕不是闯祸了?
赶忙看向主位。
对上她的视线,霍锦西修长的食指抬了下。
孟南枝便快速避开过去扶黄经理的人群,走到主位旁,稍稍弯腰,主动道歉:“老板,对不起,我一时冲动……”
霍锦西没说话,只是拿起桌面上干净洁白的餐巾,抬手拉过她的手。
她原本就是半弓着上半身跟他说话的,如今这一拉,更是半个身体都靠了过去。
第25章
他伸手拉过她的手。
孟南枝呼吸一时顿住,
半边身体也僵住。
旁边是乱哄哄的包厢,可这方寸之间却无端静谧下来,连空气里的小分子都漂浮得极为缓慢。
“贱人!!”一声怒吼从嘈杂的声音里尖锐地传出来。
霍锦西眉峰忽地一压。
孟南枝连忙侧头看去。
刚刚被她过肩摔摔在地板上的中年男人被搀扶起来了,
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脸红脖子粗地朝她发火。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怒声往孟南枝身上扫去,随即就发现她的手被坐在主位的男人握在手里,
一时间都哑然。
偏偏黄经理被人围着,没看清局势,“小贱……唔唔唔!”
北盛科技的老板一瞬间酒醒了,
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朝着主位点头哈腰:“不好意思霍先生,老黄喝了三两猫尿就开始发疯,
扰了您的兴致,我这就把他丢出去。”
而后左右使了个眼色,
其他的高管纷纷过来,把他架起来拉出了包厢。
门一关,乱哄哄的场面也随之安静下来,众人惴惴不安地看向主位。
霍锦西没说话,
也没看任何人,而是拿起那块洁白的餐巾,
摊开孟南枝的掌心,
慢条斯理地顺着她掌心一道又一道地擦了擦。
而后团起餐巾,
丢在桌面上。
随着这一丢,
所有人的心脏上如同悬上一根线,紧紧绷起。
手被放开,
孟南枝立马直起了身体,
往后背起手,遮掩在衣袖里的手腕烫得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包厢里寂静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那一刻,
北盛科技的老板赶忙倒了满满一杯酒,额头可见冒出了一丝热汗,端着来到主位旁边,“霍先生,这杯酒就当是自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盛总似乎没搞清楚要向谁道歉?”霍锦西撩起眼皮,沉沉地看向他。
后者也是人精,立马反应回来,朝着孟南枝举了举酒杯:“小姐,刚刚老黄糊涂,没吓着您吧?”
孟南枝摇头。
北盛科技的老板瞬间松了口气:“没伤着就好,没伤着就好,那这杯酒就当是赔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完也没等孟南枝开口,仰头把一整杯白酒闷了,喝完还朝着孟南枝和蔼地笑笑。
只是烈酒下肚,他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江淮丙伸手扶了他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盛总可得站好了。”
侧边的霍锦西已经站了起来,脸色平静无波,没说话,也没表态,转身往外走去,冷漠姿态浑然天成。
北盛科技的老板急了:“霍先生!合作的事……”
江淮丙上前一步拦下:“盛总,关于合作的事我们霍元需要再考虑考虑了。”
孟南枝跟着退开一步,挺拔身影擦肩而过,手背忽然被一道温热的温度拂过。
她呼吸登时一屏,抬眸看去,他似乎毫无察觉,只是路过时不小心碰到一下那般。
孟南枝呼吸又松开了,身后一身黑的李章跟了上来,江淮丙留在后面圆场,她便也赶紧跟上。
饭店是京北有名的京味堂,专做官府菜。饭店坐落在四合院里,庭院中央还有流水花园,两边绿植迎风浮动,小桥流水里金鲤鱼游动欢畅,不似入冬,倒像迎春。
平叔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只是除了那辆常见的迈巴赫外,后面还跟了两辆黑色奔驰车。
眼看着李章和王畅都去了后面那辆奔驰,孟南枝也自觉跟了过去。
“去哪儿?”霍锦西忽然回头。
孟南枝指了指后面,他看去一眼,收回视线,“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孟南枝便自觉留下了,等他上车,她关上车门,而后转到另一边,正要去拉副驾驶的车门,结果江淮丙圆完场出来先她一步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她站在冷风中,一时间呆了。
后座车门被打开,车内人淡淡地问:“你还想吹多久的冷风?”
孟南枝只得上车。
车门在她身后自动关上。
浅淡香氛蔓延在车厢里,随着轿车启动,中间的挡板也缓缓升了起来。
孟南枝:“……”
这是干什么?
攥紧了手,挺直了腰杆,端端正正坐着。
更为封闭的车厢里,一丝浅浅的酒精味儿散发出来,扰乱了原本浅淡的山茶花香氛。
闻到这丝酒精味儿,孟南枝原本是笔直规矩的身姿一动,不由得侧头看去。
天色已暗,车窗外的光影浮浮沉沉滑过,男人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一条长腿搭在另一条之上,坐姿慵懒。
“看着我做什么?”
孟南枝忙转开视线:“不是有事儿要跟我说吗?”
霍锦西睁开眼看她,“刚刚出去干什么?”
孟南枝回:“李章说你喝了酒,我去给你拿醒酒汤。”
霍锦西一怔,他放下支着额头的手,转而定定看着她,镜片后眸色深浓。
孟南枝一时间又有些坐立不安了,“怎么了?”
霍锦西莞尔,笑了笑,说:“明明比你大,却还要被你照顾着。”
“这是我应该做的。”拿钱办事嘛,这点关心要有。
“没有应不应该的说法。”他看了眼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指尖捻了捻,克制了一下。
几秒后,还是没能克制住,他伸手拉过她的手。
孟南枝心脏连着指尖一颤,“老,老板?”
“嗯?”他应,握着她的手腕翻转了一下,拇指抵着袖口往上滑起一截,见手腕没有红痕,复又看向她的肩膀,“刚刚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孟南枝飞快摇头,手忍不住地往后抽,想要收回。
“别使力。
”霍锦西说,缓慢放开她的手。
孟南枝立马收回去,双手交握,迟疑了一下,“但是我好像……搞砸了合作……”
“没,他们公司有这类人在,也走不长久。”
他看向她,“下次有这样的应酬就不带你来了,不然又该有不长眼的人冒犯到你。”
“那不行。”孟南枝立马又斩钉截铁地说,“更应该带我来,万一有人冒犯到你,我还能揍回去。”
霍锦西哑然,而后没忍住笑了笑。
在京北这块地儿,暂时还没有人敢冒犯到他。
“晚饭吃了吗?”
“吃了。”
来到他身边做保镖后,孟南枝每顿都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都吃得饱饱的。
这一对比,以前在潘氏她过得是什么苦逼日子啊。
而且看今晚这样,不仅仅是她,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吃得上热饭热菜。
有这样好的雇主,她真的很珍惜这份工作。
她愿意在他身边干上一万年!
而后一顿,忽然想起他在外面基本都是不怎么吃饭的,忙转回头,“你是不是没有吃晚饭?”
霍锦西看着她眼里明晃晃的关心,唇角弯了弯,好心情道:“没吃,他们太吵了。”
“那我让萍姨做着饭。”孟南枝立马捞出手机,飞快打字。
“不用,不想吃了。”
孟南枝换了个说法:“刚刚吃得着急,其实还没吃饱,这会儿又有点儿饿了。”
霍锦西又看她一眼,笑了笑,不再说话。
一副纵容之意。
轿车四平八稳地回到西园,晚间夜寒,下车不过一分钟孟南枝就被冻得搓了搓手。
快要入冬了,当真是一天比一天冷。
肩头忽然罩下一件羊绒大衣,还有淡淡松杉的清香。
孟南枝呼吸一滞,抬眸看去,挺拔的身影已迈步进了院子,嗓音清淡:“明儿让Levi再给你多加两件厚衣服。”
孟南枝心脏飞快跳动了一下,抬手拿下大衣挂在臂弯,快步追上。
已经是九点多了,说是夜宵也不为过,萍姨没做晚饭,而是煮了两份清淡香浓的小馄饨。
来了北方之后,孟南枝不喜欢饺子也不喜欢其他面食,唯一爱吃的就是小馄饨了。
趁着霍锦西上楼换衣服,孟南枝进厨房,小声说了要煮醒酒汤的事。
萍姨应了声,而后嗅了嗅鼻子:“你喝酒了?”
“不是我,是老板。”
“先生?”萍姨诧异地将手里的筷子递给南枝,让她拌着些,转而去找材料。
“这可稀奇了,先生好几年不曾喝过酒了。”
孟南枝想起在港城的几次碰面,确实没见过他喝一滴酒。
两个灶台开起火,醒酒汤煮得也很快,馄饨熟时汤也熟了。
孟南枝把醒酒汤倒出来,端到餐厅。
此时霍锦西已经换了一身米白色家居服,坐在餐厅里看着平板里的报表。
白瓷碗放下去,热气腾腾,他抬眸看去一眼,而后看她,金丝眼镜柔和了他的面容,连带着嗓音也温润如玉:“这是什么?”
这样柔和的他是孟南枝从前没见过的,她吞了吞喉咙,冷静道:“醒酒汤,趁热喝。”
霍锦西放下平板,伸手接过,捏着白瓷勺搅了搅,“你煮的么?”
“不是我,是萍姨。”说着孟南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手腕,“我煮的比这简单多了,味道也没萍姨煮的好喝。”
“是么。”他弯唇一笑。
这样毫无意义的话家常居然叫他神经放松,浑身都跟着慵懒下来了。
不一定要做什么,他们说说话,他也觉得很温馨。
“你之前煮过?”他舀起喝了一口。
“随时煮,潘二公子爱喝酒,时不时就是酩酊大醉……”
“好了不用说了。”霍锦西打断她。
这种时刻,提别人做什么?
萍姨端着馄饨出来,刚刚好一人一份。
孟南枝闻着香味,感觉确实又饿了。
霍锦西好笑,示意她可以先吃了,而后端起碗喝了一半醒酒汤。
孟南枝拿起筷子,埋头吃得香香,带得霍锦西也跟着用了小半碗。
晚上霍锦西还有跨国会议要开,进了书房就不出来了,萍姨示意她可以先去休息了。
孟南枝这才进了房间,刚巧师兄的电话打了过来,两人聊了几句。
她原本给他打电话是想让他帮忙出主意解决之前跟潘二公子解约的事,如今都得到解决了就干脆什么也不说,只是简单地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
周曜也让她照顾好自己,并说回了京北跟他说一声,他们一起吃个饭。
孟南枝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她去洗漱回来,早早地睡了。
能早睡真是一种幸福,回来京北后已经是第二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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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了几天,孟南枝也越来越适应新的工作。
入了冬,温度便越来越低,逐渐接近零度,然而冬至当天,忽地又回暖了。
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去往西郊的路上,孟南枝看了眼车窗外渐渐萧条的树木,转而回过头看向侧边。
男人一身炭灰色法兰绒高定西服三件套,但因在车里,外套脱了,只穿着修身的马甲,白衬衣袖口微卷,膝盖上放着电脑,正在开线上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