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见谢淮舟,像久旱盼到甘霖一样迎了上来。</p>
“谢总!晚姐实在是......她今儿个说什么都不肯来,说是情绪不稳定,现在还关着手机!”</p>
“她闹脾气这我们都理解,可品牌那边不是闹着玩的......说好今晚要见到她本人!”</p>
有人低声补了一句。</p>
“您是不是能再劝劝?”</p>
谢淮舟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自己办公间,拉开抽屉,把早已收拾好的资料夹一份份整齐地拿了出来,装进公文包里。</p>
他动作太平静了,反而让人更心惊。</p>
门口忽然响起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p>
“呦,这不是谢总么?”</p>
说话的人四十岁上下,身材微胖,穿着定制西装,怀里还夹着一叠稿子,鼻梁上挂副金丝眼镜。</p>
他是林晚晚的表哥,名叫林文拓,是公司里公认的“关系户”,挂着直播内容部总监的名头,实际就是个扶不上墙的摆设。</p>
“现在出事了,你不想着解决问题,倒先急着收拾东西跑路了?”</p>
“啧啧,五年啊,功成名就,居然是要在这时候抽身,是不是太凉薄了点?”</p>
他嗓门不小,说得极慢,显然是故意要让周围人听见。</p>
谢淮舟没抬眼,合上公文包的那一刻:“啪”地一声,像一声脆响的警钟。</p>
他转过身,神色平静:“凉薄?”</p>
“林文拓,我是不是该提醒你一下,公司这五年,是靠谁撑起来的!”</p>
他一步步走近,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却字字入骨:</p>
“直播团队是我搭的,主播培训计划是我做的,选品策略、合作品牌、所有人设包装、舆情控评,哪一项不是我熬夜通宵做出来的?”</p>
“你来公司三年,指点江山地坐在办公室看剧、转发段子,每年年会发言你照念稿子都能读错两处!”</p>
“你现在,拿着我写的运营方案,站在我办公室门口,说我凉薄?”</p>
林文拓的脸刷地一下红了。</p>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是品牌逼着我们交人,你总得想办法啊—</p>
你不是晚晚的老公么?</p>
你以前不都挺会哄她的?”</p>
“谢淮舟,你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咱们公司塌掉?”</p>
“大家这么多年一条船上的,出了事,你撂挑子就走,这说出去也不太好听吧?”</p>
他的声音高了几分,明晃晃地拿“道德绑架”当筹码。</p>
一瞬间,整个场地都安静了。</p>
所有人都看着谢淮舟。</p>
曾经的谢总,绝对会埋头苦干,把所有烂摊子全扛下来。</p>
可谢淮舟只是低笑了一声。</p>
那笑没什么温度,像是对过去的一种告别。</p>
“我以前是傻!”</p>
他说。</p>
“是我自己把船一块块钉起来,才以为这艘船会载着我远航。</p>
可现在我才明白,这船压根不是我的,是林家的!”</p>
他一步步走向门口,掀起风衣的下摆,如往日走向镜头之前那样利落。</p>
“你们怕她情绪不稳?”</p>
“她情绪什么时候稳定过?”</p>
“况且,抱歉,我现在也有情绪了!”</p>
他看着那些人:“我谢淮舟,不是林家的狗!”</p>
众人惊愕。</p>
从前那个寡言、冷静、永远为她兜底的谢总,此刻像是彻底变了。</p>
有人试图上前拉住他。</p>
“谢总—”</p>
谢淮舟只留下一句:“以后,不用叫我谢总!”</p>
他走出公司大楼时,天边正落下一场小雨,风拂过街口,那些高楼反射出的光晕淡得近乎模糊。</p>
他回了于向北家。</p>
房间不大,客厅还留着两人大学时的合影,一张拍得模糊的合照上,谢淮舟年轻,眼神清澈,笑容干净,那时他刚开始创业,意气风发。</p>
他打开电脑,点开一个隐藏的文件夹。</p>
那是林晚晚最初直播的资料,从账号注册起的每一笔流量数据,到每一场带货后台的转化率,再到公关稿件的初稿与修改记录,全都是他一个人操持。</p>
他把她从一个小透明,推成平台一姐。</p>
而现在,那些记录全像是一张讽刺的笑脸。</p>
他一页页地翻,翻到某次后台策划时,她留下的一张便签:</p>
“淮舟,我想要在上海外滩有自己的公寓,窗帘要是奶白色的,你说好不好?”</p>
那时候他正在接手一个大品牌的合作方案,满脑子都是压价与货期的事,看到这张便签时他只是笑着回了一句:</p>
“等你赚够钱,买多大的都行!”</p>
如今窗帘她已经有了,却是和别的男人躺在里面。</p>
谢淮舟低头,一口气灌下一整杯凉水,指尖一寸寸收紧。</p>
忍辱负重五年。</p>
他失去的是家,是尊严,是自我。</p>
而换来的,是一顶冠冕堂皇的绿帽子。</p>
他坐在沙发上,捧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忽然抬手将相框反扣在桌上。</p>
谢淮舟不再自我麻痹。</p>
他终于明白了,有些东西不是你守得够久,它就会回馈你。</p>
她毁了他的婚姻,踩着他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还敢回头把脏水往他身上泼。</p>
林茵华那边,拿着他精心构筑的一切,视若理所当然。</p>
他不能再装聋作哑了。</p>
不但要和过去彻底切割,他还要让林家—付出代价。</p>
他要一步一步把他们曾经拿走的东西,连本带利地,全都要回来。</p>
谢淮舟站起来,推开窗,夜风拂过他敞开的衣领。</p>
他低声道:“林家—欠我太多!”</p>
“从今天起,我要你们......寸步难行!”</p>
上午十一点,外滩边那家只接待会员的法式餐厅里,林茵华坐在靠窗的位置,拇指指甲已经把手中那张点菜单角戳得卷曲发皱。</p>
她一身香槟色套裙,耳坠低垂,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角那几分烦躁。</p>
十点整她就到了。</p>
整整一小时了。</p>
谢淮舟却还没来,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像是故意跟她玩冷战。</p>
服务员第三次上前轻声询问是否要点菜,被她挥手赶开。</p>
“真是疯了!”</p>
她咬牙压低声音:“是不是出了车祸?还是死在路上了?”</p>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p>
谢淮舟来了。</p>
林茵华本想第一时间冷声训斥,但那一瞬,她怔了。</p>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还是那副熟悉的眉眼,但却仿佛彻底换了人。</p>
他穿着剪裁考究的墨色西装,风衣搭在手臂上,步伐从容,神色松弛,嘴角甚至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p>
没有半分歉意,没有往日那种站在她面前的拘谨与沉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