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医馆大门被人踹开，正在熟睡的我淋了一盆冷水，转眼间就被拽上马车送进了宫。</p>
「哎哟喂，林大夫你快醒醒吧，顺嫔娘娘难产，一晚上了孩子都生不下来。</p>
「你可是京城有名的妇科圣手，比太医还厉害，陛下就盼着你解救龙种了！」</p>
太监七手八脚地把我拉进宫室，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p>
顺嫔躺在床上，脸色惨白，额间冒出大颗的汗珠。</p>
她张开的大腿战栗不止，身下血红一片，惨不忍睹。</p>
帘子外，皇帝脸色铁青。</p>
郑贵妃不断念诵经文，红着眼圈道：</p>
「佛祖保佑，顺嫔妹妹母子平安！」</p>
我定了定神，探过顺嫔的脉象，察看胎儿动向，立即判断出是富贵人家最常见的胎大难产。</p>
「顺嫔娘娘快不行了，先用参汤吊着口气，再准备几盆热水。」</p>
我挽起袖子，叫产婆将顺嫔的双腿岔得更开些，将手伸了进去。</p>
直到哇得一声婴儿啼哭，产婆喜极而泣。</p>
「是个公主！陛下，顺嫔娘娘生了个公主！」</p>
郑贵妃松了口气，含笑道：「妹妹吉人自有天相。」</p>
皇帝眼底似有不甘。</p>
「公主也好，只是朕登基多年，至今唯有琰儿一个皇子。」</p>
郑贵妃笑吟吟地说：</p>
「咱们琰儿早就望着能有个妹妹了，陛下放宽心，臣妾还有别的姐妹，会为陛下再添几位皇子的，陛下正值壮年，何愁没有后继呢。」</p>
「还是莺莺最能体贴圣意。」</p>
皇帝欣慰地拍了拍郑贵妃的手，又问：</p>
「顺嫔怎么样了？」</p>
产婆哭丧着脸。</p>
正当小公主诞生之时，顺嫔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了一眼女儿，便断了气息。</p>
皇帝默默良久，望向死一般寂静的宫室，下令追封顺嫔为妃。</p>
「所谓的妇科圣手在哪？」</p>
我来不及擦掉身上的血，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p>
皇帝瞟了我一眼，「无用！」</p>
郑贵妃擦过眼角的泪花，劝道：</p>
「陛下息怒，今夜顺嫔难产，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生怕一尸两命，不敢担责。</p>
「到底是这姑娘有本事，好歹救下了小公主。」</p>
我将头埋得死死的，生怕触怒龙颜，竖着进宫横着出宫。</p>
皇帝大怒，但也没有发作，拂袖而去。</p>
太监命令我即刻离开。</p>
我行走在皇城的茫茫夜色中，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口鼻，拖入了一座华美的宫殿。</p>
重华宫里灯火通明，郑贵妃打扮得珠光宝气，全然没了方才的慈悲模样，眉眼间尽是刻毒。</p>
「先打四十板子，要她明白，谁才是后宫的主人。」</p>
几个太监将我五花大绑地摁在长凳上。</p>
两寸厚的板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p>
我咬紧牙关，背部不一会儿便见了血。</p>
「再打四十板子，要她知道，以后该为谁效忠。」</p>
足足八十板子打完后，我呕出一口鲜血，浑身骨头痛到快散架，仿佛一摊烂泥。</p>
郑贵妃神色淡淡地：</p>
「原本顺嫔这贱妇的孩子是生不下来的，两个都会死，你倒是有本事，救活了一个。</p>
「也还算机灵，没有在陛下面前多嘴多舌，说些不该说的话。</p>
「今夜不必出宫了，以后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吧。」</p>
我含了满嘴的血，扯住郑贵妃的裤腿，苦苦哀求道：</p>
「贵妃娘娘，草民在宫外还有一间医馆，许多病人还等着草民医治呢。」</p>
郑贵妃垂下双眸，伸出绣着兰花的鞋尖，勾起我的下巴，微微笑道：</p>
「别担心，本宫早就差人把你的医馆一把火烧了，眼下你无处可去，只能留在宫里。</p>
「至于那些病人，几条贱命罢了，他们是死是活，与本宫有何干系。」</p>
郑贵妃把我扔进了偏殿的柴房。</p>
我趴在一张破桌上，颤抖着手给自己上药。</p>
真疼啊。</p>
疼得我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p>
可我的心，却无法抑制、剧烈地震动起来。</p>
阿爹，你的在天之灵看到了吗。</p>
我的努力没有白费，蛰伏在皇城整整七年。</p>
直至今夜，终于来到了郑莺莺身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