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实,那天,沈少爷应该是开玩笑的……」</p>
「姑娘不必当真。」</p>
他抓耳挠腮的空隙,我已经蹲下身,三两下把药材收好。</p>
抬头时,发现他正呆呆地看着我。</p>
这小大夫,着实有些手拙。</p>
我抿了抿嘴,想起子稷说过的话,家里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饭,柴米油盐都是银子。</p>
沈家有钱尚且如此,更何况穷得叮当响的陆家。</p>
我不奢望陆景命能高兴给我一口饭吃,我望着他窘迫的脸,说:「那您收留我一晚成吗?柴房就行。」</p>
他还在犹豫,外头突然传来哭喊声,一个妇人抱着发热的孩子上门,嚷着救命。</p>
陆景明焦头烂额,转头先忙去了。</p>
我在医馆外的老槐树下坐了一整天,期间,他不曾出来看我一眼。</p>
我想,大概是想磨磨我性子。</p>
我刚到沈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沈子稷对小厮交代:「别对她太好,我见多了飞上枝头的货色,真当自己是凤凰了。」</p>
「磨一磨性子,日后才听话。」</p>
我从怀里掏出一颗桂花糖,含在嘴里,甜味弥散开来,也就没那么难熬了。</p>
陆景明的医馆关门时,天已经黑透了,他提着灯笼出来,看见我时竟然很意外。</p>
「程姑娘,你怎么还在?」</p>
我舔了舔嘴角的甜味,冲他一笑:「我是卖身的奴仆,不能逃的,被抓回去会被打死。」</p>
他脸色一下子变了,手足无措,「对不起,我不知道,没买过奴……」</p>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好像极为失礼。</p>
陆景明侧身将我请进了屋子。</p>
医馆是前铺后院的格局。前头是铺子,后院是起居室。房子小得可怜,连个柴房都没有。</p>
唯一的房间是他的卧房。</p>
我抱着包袱打量着厨房。</p>
还算好,理一理,还能勉强睡一个人。</p>
我小心翼翼地把包袱放在角落,刚蹲下,陆景明突然开口:</p>
「你不能睡这里!」</p>
胸口一阵发闷,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两个铜板买来的奴婢,连厨房都睡不得了?</p>
但我只敢在心里抱怨。</p>
他说他没买过奴婢,不知规矩,可还不是一天时间就把主仆姿态端得正正的吗?</p>
男人有了奴婢,就知道尊卑分明。</p>
这一刻,我觉得陆景明跟沈子稷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p>
以前,沈子稷指着马厩,说我小小一个人儿不占地方,在马棚挤挤就行。后来他嫌弃我一身马尿味,才拨了一个房间给我。</p>
现在,陆景明又打算指我去哪睡觉呢?</p>
我也不是娇惯的人,不睡就不睡。我硬邦邦应了一声,抄起包袱走出厨房,往台阶上一坐。</p>
大不了,明天搭个草棚。</p>
陆景明又跟了上来,手足无措地站在我旁边,半晌才憋出一句:「石阶凉,你去我房睡。」</p>
我瞪大了眼。</p>
话一落,他涨红了脸,慌得直摆手:</p>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房间让给你睡,我睡前面医馆。」</p>
陆景明说完,逃也似的跑回了医馆,笨手笨脚地搬过几张板凳拼在一起,就和衣躺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