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归婶娘洗碗啦。”三丫拉着何朝花往后院走，“妈，我们去喂鸡！”</p>
老大：“我去放牛！”</p>
不想洗碗的慕雅柔，被迫留下来洗碗。</p>
等灶房人都走了，乔婆子“啪”的拉电。</p>
“洗碗又不知道关灯，浪费！”骂骂咧咧走了。</p>
慕雅柔看着一大堆锅碗瓢盆，都被这些人烦死了。</p>
晚上，何朝花给两孩子舀洗澡水，听到乔光竟然在告状。</p>
“小叔，您平时不是说要做到公平公正吗？”</p>
“是啊，怎么了？”</p>
“我看到小婶把软蛋偷偷给大哥和三丫吃了，我没有，我也是家里的孩子，为什么不公平？”</p>
“我晓得了，你小婶不对，不会做人。”</p>
乔绍辉从口袋里掏出几颗下午同事发的喜糖，“偷偷吃哈，别跟人讲。”</p>
“谢谢小叔，你最好了！比我爸都还好！我、我能……叫你爸爸吗？”</p>
乔绍辉看着可怜侄儿沉默许久，嫂子身体不好，所以大哥生孩子比他晚几年。</p>
原本该是乔家最宠的长子，现在却排行老二，又因为瘦小，总是被三丫欺负。</p>
大哥去世，怕是对他打击最大。</p>
想起嫂子那可怜的脸，乔绍辉于心不忍，“乖孩子，你想叫就叫吧。只是有一点，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叫，免得人说闲话，要偷偷叫，知道吗？”</p>
“好嘞，爸！”</p>
“诶！乖儿子。”</p>
“啪——”</p>
何朝花惊得舀水勺掉在了锅里。</p>
她在想，大哥死前还在商量两家分房，连瓦匠师傅都联系了，分出去住，日子总会慢慢变好。</p>
现在，甭想了。</p>
婆婆还在搅事，又多了个嫂子，争宠的孩子。</p>
何朝花感觉生完小闺女后，自己的精气神也没以前好，腰疼的毛病也越来越严重了。</p>
但她不后悔生下小闺女。</p>
她怕的是，当爹的不疼爱自家孩子。</p>
老大和三丫都能好好取名，而小闺女……</p>
乔绍辉拿着一把斧头进来，拖着刚砍的柴火，在灶头前坐下，帮忙递了一把火。</p>
柴火噼里啪啦炸响，远方响起了狗吠。</p>
何朝花没理他。</p>
乔绍辉先开口：“朝花，今天的事，是我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三丫。”</p>
何朝花说：“那你去跟三丫道歉。”</p>
乔绍辉急了：“当爹的怎么能跟孩子道歉？让我的面子往哪搁。你心里有数就行。对了，你娘家舅子是不是拿了几罐牛奶，我拿给嫂子，她……”</p>
何朝花愣住了：“那是我妈特意送来给萦萦吃的！”</p>
乔绍辉有些不耐烦：“我晓得，嫂子奶水不好，你奶水多不缺奶。再说了，一个奶娃娃吃那么精贵干什么？”</p>
见何朝花叉腰要生气，乔绍辉上前揽着她：“我知道不好，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斤斤计较？今天嫂子有难你帮她，明天你有难，迟早求到她头上。风水轮流转嘛。”</p>
何朝花看着他。</p>
去年暴雨，大哥从山上摔了下来，送到县里人已经没气了。</p>
办完丧事，嫂子晕了好几次，哭着说要随大哥去了。大夫偷偷说过度伤心和劳累都会导致流产。</p>
乔婆子就不是个会心疼人的，骂嫂子精怪，骂她克夫。</p>
明明她年轻时也死了丈夫，女人伤害起女人总是很有一套。</p>
何朝花听不下去前去劝说，得，被乔婆子一块儿给骂了。</p>
乔绍辉不忍舍弃大哥临走都惦记的遗腹子。晚上夫妻俩夜谈，让她把广播站的工作让给嫂子。</p>
她被丈夫抱在怀里，轻轻抚摸腹中三个月的孩子，想起大哥早亡的不幸，想起嫂子的心酸，想起两个侄儿渺茫的未来，有些庆幸死的不是自家丈夫。</p>
“那行，我都听你的。”</p>
都是一家人，能帮则帮。</p>
却没想到委屈自己和孩子，讨好嫂子侄儿，换来家庭和谐，原以为丈夫看在眼里，却得到变本加厉的伤害。</p>
这大半年的心酸，让何朝花眼眶一阵燥热，胸口涌上来莫名的闷气。</p>
她把锅盖一扔，骂道：“乔绍辉，老娘我不可能再把牛奶让出去了，水你自个儿舀吧，顺便把嫂子那份也舀了！”</p>
乔绍辉傻眼了，气急败坏：“我不就问了一句吗？不给就不给，你又发什么批疯？”</p>
何朝花走了一半又转回来，死劲地在乔绍辉兜里掏啊掏。</p>
还剩三四颗糖。</p>
给侄子都不给自家两孩子。</p>
何朝花气得要死，全掏完了。</p>
乔绍辉急了：“不是，你咋晓得有糖？”</p>
何朝花没理他，回到房里分给老大和三丫。</p>
两孩子好久没尝到甜味了，吃得津津有味。</p>
何朝花一阵心酸。</p>
……</p>
西厢房的慕雅柔刚哄完女儿睡着，拿出鞋盒纳鞋底。</p>
听到灶房传来的吵闹声，莫名地弯了弯嘴角，心情愉悦。</p>
她确实不喜欢这个弟妹。</p>
看到她，就想起自己不顺的过往。</p>
当年，她还是慕家村的一朵花，将将婚龄，门槛都被媒婆踏平了。</p>
只因大哥被镇上的混混带歪，染上了赌，偷家里的东西去当，把家都搬空了。</p>
她爹也不是个好东西，一天到晚烟杆子不离手。不顺心了就抽她娘，她姐，最后是她。</p>
得知乔家给的彩礼最多，还搭一辆自行车，二话不说将她嫁了，拿彩礼给大哥还债。</p>
可好景不长，丈夫死了，她被打上克夫的可怜标签。</p>
好在小叔子是个善良人，愿意帮她，愿意……</p>
“妈，我刚刚照你说的做了，叫小叔爸，他应了，还喊我乖儿子嘞！”</p>
慕雅柔回过神，眼眸微亮：“真的？哎呦，我们小光就是聪明，一教就会。”</p>
乔光得意地说：“小叔还分我糖吃，是大白兔奶糖，他们又没有哦！”</p>
甜滋滋剥开一颗糖，还不忘舔舔袋子，再扔掉。</p>
她心底一酸，擦擦儿子的嘴：“贪吃鬼。”</p>
见儿子兜里的糖要掉出来了，她伸手去理衣服，乔光急忙捂着口袋，退后一步：“不许拿，这是我爸给我的！”</p>
慕雅柔哭笑不得：“傻孩子，妈不跟你抢。你偷偷吃，别得意忘了形跟三丫那死丫头炫耀，小心她打你。妈现在孤身一人，可帮不了你。”</p>
“哼，她敢打我！现在小叔是我爸，他肯定会护着我！”</p>
“是啊，他会护着我们娘仨的。”慕雅柔喃喃，人的日子不可能一直坏下去。</p>
丈夫死了，还有小叔子护着，为她俩孩子铺路。</p>
她会活得越来越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