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奕珩沉默地翻看,和世子有关的事寥寥几笔,可和楚秋禾有关的事却洋洋洒洒写了大半。
裴奕珩看完,眼底已经没了一丝温度。
“让她过来见我。”
裴奕珩说着,声音听不出半分生气,却让人无端想起风雨欲来的宁静。
宁娇娇来了,有些讨好地开口:“侯爷。”
裴奕珩直接将罪证扔在她面前:“你自己看看。”
宁娇娇的脸色越看越白,却还是挣扎着想解释:“侯爷息怒,妾身不是……”
话音未落,被裴奕珩打断:“够了,我不需要你解释。”
“逸儿已经被我安排好一世无忧,你去向公主赎罪吧。”
不再给宁娇娇辩解的机会,裴奕珩直接命人给她灌下毒酒。
随后,他抱着楚秋禾的所有东西,一步步走到了皇陵。
楚秋禾眼看着裴奕珩将自己父皇母后的墓地清扫一番,将自己的牌位放进去。
“秋儿,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我们的孩子,我没资格再留下你。”
“想来这才是你想去的地方。”
“此生太苦了,若有来世,你莫要再遇见我了。”
说完,裴奕珩便离开了。
却没回侯府,而是一路出城,来到了江边。
夜色下,江水翻涌,像是无尽的哀嚎。
裴奕珩站在岸边,眼角滑落一滴泪来。
“秋儿,是我害死的你。”
“我来向你赎罪。”
说完,便毫不犹豫,跳入了滚滚的长河中,瞬间被湍急的水流吞没。
水镜中再没有裴奕珩的身影,只剩明月高悬,狂风席卷着河水而过。
而岸边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只静静躺着一枚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同心结。
楚秋禾在水镜前伫立许久,长睫轻颤。
祈愿树的声音三度响起:“这本是你们原定的结局,看完后,你可有何感想?”
楚秋禾摇摇头:“信女不知,只是感恩神明显灵,让信女此生躲过这孽缘。”
孽缘,自古至今都算不上好的词。
小时候楚秋禾听说书人念画本时只知,女子嫁给不爱的男子,两相冷待,凄苦一生便是孽缘。
话本中的故事,孽缘总是连着抄家流放,一分铜板恨不能掰成两半花。
楚秋禾知道人间疾苦,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知道感情会因为柴米油盐消磨殆尽,却从没想过这些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是最受宠爱的长公主,从不知什么是缺衣少食。
她父皇母后恩爱无双,从未体会过什么是冷落。
她一生行善,光是买米买面送去蛮荒之地赈灾,就一年掏空她无数次小金库。
可为什么,她还会落得那般地步?
她烈火焚身,裴奕珩被江水侵蚀,这场名为爱情的游戏,好像从来都没有胜者。
甚至她回来以后,面对着如今的裴奕珩,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
错从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压的楚秋禾透不过气。
“好痛……”
在明知道结局的情况下,楚秋禾不得不紧握住名为理智的刀,一刀刀亲自斩断自己与裴奕珩的联系。
可相识十余载,两人之间早已密不可分,每割一刀都像是生生挖去血肉。
真的好痛……
祈愿树沉默良久:“无论如何,前尘往事终究是散去,此生你们两不相干,别忘了你给自己的承诺,问心无愧地活下去。”
楚秋禾跪地,虔诚叩首:“信女谨记。”
再次醒来,窗外已天光大亮。
房间内一事一物都是楚秋禾的喜好,刚刚回暖的温度,脚边还放着新暖的汤婆子。
和七年后冷如冰窖的卧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楚秋禾撑着身子坐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从前多恨多不甘,如今都已经过去了。
她只觉得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