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以为他会继续出现在书店门口，至少像以前那样，隔着窗户看我一眼，再悄悄离开。

    可他没有再出现了。

    整整三个月。

    那天阳光很好，书店生意也不错。我正和小朋友讲故事，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宋小姐吗

    那边的声音低哑克制。

    我是沈斯年的助理，他......他走了。

    我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他自杀了，昨天凌晨。警察已经确认是蓄意的。

    我手指一颤，手机差点滑落。

    他留了一封遗书，

    那人停了几秒。

    还有......全部的遗产，包括房产、股份、存款，都写明归您一个人。

    我没有说话。

    助理似乎早有预料：

    他只是说，‘请告诉她，我最后一次不想让她再为我掉眼泪。’

    电话那头哭了。

    而我没有。

    心跳很慢，像是沉入冰水。

    他真的......走了。

    这个曾跪在我脚边说求你原谅我的男人，这个曾亲手把我儿子送进地狱的人，就这么结束了他自己。

    我以为我会恨，或者笑。

    可我没有。

    我只是愣愣地坐着，像是灵魂被挖空了。

    晚上，我去了墓园。

    那是他助理发来的地址，说他生前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葬在沈家祖坟。

    他知道，自己不配。

    墓碑是白色的，简单干净，没有豪华排场，只有他亲手刻上去的一句话。

    对不起，我毁了你的一切。

    我站在那里很久，风吹得我睫毛都发颤。

    我拿出一束白菊，放在墓前，没有流泪，也没有鞠躬。

    只是盯着他的名字，喃喃开口：

    沈斯年，不是我原谅你了。

    是我连恨都懒得给你了。

    你毁了我的孩子，毁了我完整的生命。

    可你连替我赎罪的资格都没有。

    你说你爱我，却在我跪在你面前时，头也不回。

    你说你后悔了，可一封封信里，除了悔恨，还是悔恨。

    你以为死了，我就能放过你吗

    不。

    你不值得被原谅。

    我转身，走得干净利落，没有回头。

    两个月后，沈斯年遗产正式过户。

    我签了字，穿着素白的衬衫，面无表情地看着律师摞在我面前的一沓文件。

    上面是十几栋商业楼，五套别墅，还有全部的存款，和沈氏集团剩余的股份。

    我没有动心。

    我只是问：能不能捐掉

    律师一愣：全部

    我点头。

    我在君君生前最想去的那个山区，买下了一整块地。

    建一所学校。

    名字叫，君君希望小学。

    我不想再为仇恨活着。

    也不想让那笔钱，哪怕一分钱，继续腐烂在我手里。

    我要把痛苦变成一种警醒。

    让那些孩子们知道，他们有选择，他们可以读书，可以被爱。

    哪怕只是其中一个，能因此避开命运的一刀，也算是，我替君君赎回的命。

    开学那天，我穿了最简单的白裙子，站在讲台边，看着那些一双双澄澈眼睛。

    他们喊我：宋老师。

    我笑着点头：今天，老师讲一个故事，叫月亮的味道。

    故事讲到一半，我抬头，看见窗外阳光洒进来，天上，一群白鸽掠过。

    那一刻，心口忽然一暖。

    像是有人轻轻抱了我一下。

    我抬头，忍不住低声说：

    君君，我们开始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