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却响起如同死神的判定。

    “你昏睡太久，小孩一直放着也不好。”

    “今天早晨葬的。”

    我机械地转过头，眼睛被糊住，喉咙被卡住，最后只能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就这样，我的安安永远活在了三岁。

    裴业明带着蒋知蔓赶到时，我正在墓边烧着这些年来他往家里寄的所有钱。

    蒋知蔓着急上前阻止，却被他一把拉到身后。

    “春籽你听我们解释，这事不怪蔓蔓。”

    说完，裴业明示意身后的人儿开口，蒋知蔓弱弱探出半个身子，解释道：

    “姐姐，你走之后安安非要闹着我带他去玩水，我本想就带他到岸边玩玩，可一个没留神，他就往中间去了，我又不会水，只能在岸边干着急。”

    “后面想着去找村民帮忙，却在中途迷了路，说到底还是怪姐姐没带我去认人，不然我也……。”

    裴业明扯了扯她，便听她话风一转。

    “对不起是我的错，只要姐姐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能让我儿子活过来吗？”

    我望向她，眼神里充满恨意。

    蒋知蔓顿时被吓住，求助般看向身旁的男人。

    只见裴业明神色复杂，随后松开她的手走到我面前同我一齐蹲下，接过我手上还未烧完的钱，扔进火堆。

    “对不起春籽，蔓蔓已经遭受她应得的教训，如果你还是难受，可以尽管朝我发泄。”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

    “假若你还是不满意，往后的日子我可以留在村里陪你，代替蔓蔓向你赎罪。”

    远处的蒋知蔓听见这话，惊呼道：“业明！”

    我缓慢抬眼，先是看了眼一身狼狈的蒋知蔓，再将目光移到裴业明身上。

    和他对视，眼底被悲痛填满。

    “你为什么要回来？”

    6

    如果在村里随便抓一个女孩问，她心仪的少年是谁。

    那答案一定是裴业明。

    当然，我也不例外。

    从小我都很羡慕村里可以去上学的孩子。

    可我没有父母，没人愿意也不会有人供我读书。

    所以我很羡慕裴业明，即使他家里条件很差，但爱他的父母依然愿意支持他上学。

    村里开设学校后，我总会趴在窗户外偷听，却常常因为邋遢的形象被老师当作坏孩子驱赶。

    其他小朋友只会戏弄我，取笑我，远离我。

    而裴业明是第一个朝我走近的人。

    “你不要再到处偷吃东西，这样大家只会讨厌你，你去河边梳洗梳洗，捡几件别人家不要的旧衣服，最后再装装可怜，只求一碗饭的话村里人还是会给你的。”

    就这样，此后村里多了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春籽。

    知道我喜欢读书，他会把自己不用的旧书给我。

    知道我喜欢听课，他会帮我打掩护以防我被老师赶走。

    知道我喜欢吃水果，他会在我去他家讨要一碗饭时，特意给我留块苹果。

    那时我不知什么是喜欢，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比别人对我要好。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偏偏他最争气。

    裴业明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高兴地抱遍了村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是混迹村头的那只阿黄。

    “春籽，我考上了！我就知道自己一定可以！”

    在那个温暖的拥抱中，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心动。

    然而，天之骄子差点倒在黎明前夕。

    那晚我跪遍村里每一户人家，只为给他争一个明天。

    之后我耕的每块土地，磨破的每一根手指，都让我觉得值得。

    我本以为往后和他的交集会越来越少，毕竟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尘下土。

    可没成想村里人的自私会将我以这样一种卑劣的方式，推向他。

    裴业明压在我身上，口中叫了无数次蒋知蔓的名字，我羞愧到无地自容，仿佛自己是偷走别人幸福的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