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禾下意识回道:“你说。”
贺时序似乎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轻声开口:“我祖父逼婚,原是逼不得已,若不如此做,我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求公主不要怪罪,今夜之后,你我可各不相干。”
崔安禾猛然抬头看向他,却从他那双清冷的眼里看不见任何爱意。
她心里一痛,是她做错了,如今这般,是她罪有应得。
好半天,她才艰涩开口:“我答应你,绝不会对贺老丞相怀有怨恨。”
贺时序似是松了口气,他坐下,朝她举杯:“那便喝合卺酒吧,喝了之后,公主自可离开。”
崔安禾慢慢走过去,与他手臂缠绕,喝下了酒。
放下酒杯,她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为何要走?”
这下,愣神的人成了贺时序。
崔安禾脸上罕见的笑意,让他觉得有些不自然。
看见他这幅样子,崔安禾心里微刺,她的温柔,从未给过眼前的男人。
想到此处,崔安禾也没了逗他的心思,道:“今夜是新婚夜,我若不在此处过夜,若是被你祖父和我父皇知晓,又该有一场风波。”
贺时序这才恍然,看着她清明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半晌,他才开口:“既如此,那便早些洗漱了安歇吧。”
话一出口,崔安禾便见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似乎觉得这话有歧义一般。
她心尖仿佛被一支最柔软的羊毛笔轻轻扫过,一股电流瞬间窜进四肢百骸。
崔安禾捂唇,轻咳一声:“好,那我去偏房。”
说着,她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在她身后,贺时序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
出了门,崔安禾便看到守在台阶下的下人,她想了想,吩咐道:“让厨房做一些好克化的糕点来。”
崔安禾想到不过几年,一个好端端的人便成了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顿时产生了一种紧迫感。
她得让贺时序好好活着。
崔安禾洗漱后,便回了房。
她身穿雪白中衣,推开门,正好看见贺时序对着桌上的糕点在发呆,听到声音,顿时抬头看了过来。
屋内被红烛照的亮堂,崔安禾看着他鲜活的模样,鼻尖竟有一瞬的涩然。
自己是多愚蠢,才觉得不爱贺时序,从她懂事起,就知道他会是自己的驸马,她总觉得林九郎才是那个对的人,可成亲四年,她从未有过一刻,想要放开贺时序。
这不是爱,什么才是?
崔安禾想通这些的时候,整个人只觉得心里彻底松下来。
如今她眼前这个人不是前世的贺时序,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她大步走过去坐下,温声道:“怎么不吃?这些东西不合你口味?”
贺时序看她一眼,随即迅速的垂下眼眸:“没有。”
崔安禾心里一动,她试探的问道:“那你是在等我一起吃?”
没想到就这一句话,贺时序却变了脸色。
他抬起眼眸,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崔安禾,冷声道:“公主莫要误会,我是自己没有胃口罢了。”
崔安禾胸中陡然腾起怒意,但只是一瞬,她便压了下去。
贺时序那句‘心有所属’终究是让她没理由。
她径直走到床边,淡淡道:“那便安歇吧。”
在她灼热的目光下,贺时序陡然变了脸色。
半晌,贺时序才僵硬的挪动了脚步,走到了床前,却迟迟没有坐下去。
崔安禾看着他这幅十分不情愿的模样,心中顿时憋闷起来。
她语气清冷:“怎么了?”
与此同时,她也有种怪异之感,好似再经历一世,有太多事情跟她想象中不同,还是说,这是因为这一世她做了没有做过的事情,导致事情的走向不同?
可贺时序那溢于言表的疏远,却是她上辈子没有体会过的。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两人相对站在床前,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安禾才听到贺时序的声音。
“烦请公主灭了灯火,夜晚有光,我睡不着。”
崔安禾一怔,她倒是从来不知道贺时序还有这个习惯。
不过她还是走过去,将近前的红烛全都吹灭,只留下门口用来照亮的那一小只。
这下,除了隐约的月光,屋内几乎黑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