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院中又是人仰马翻。
伯母醒来后,不见任何人,却唯独让丫鬟来请我。
我坐到床边,看着昔日京城中耀眼的明珠,如今形如枯槁。
「满儿,我错了。」
她拉着我的手,干涸的眼睛里流不出一滴泪。
「他们就没有心!」
「他,根本配不上我的爱!」
我轻轻回握住她颤抖的手,低声道:
「堂姐夫前些日子被派去了蜀地,堂姐也跟着一起去了……再没有什么能困住您了。」
伯母的眼神亮了起来,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张扬明媚的郡主,回来了。
18
我离开后,伯母立刻就进了宫。
暮色四合时,那道烫金的和离圣旨,如惊雷般降在国公府门前。
伯父不敢置信地捧着圣旨,整个人抖得像风中残叶。
他突然暴起,将案几上的茶盏尽数扫落。
「连个继承香火的子嗣都没留下,我尚未休妻,她倒先……」
他拦在库房门口,不让人抬走伯母的嫁妆。
「她只是一时闹脾气,这么多年,她哪次不是顺着我,依着我!我现在就去寻她回来,她定会求陛下收回圣旨!」
传旨公公抖了抖肩膀上的拂尘,白了伯父一眼。
「世子爷省省力气罢,郡主已经离开了京城,以后是否回来都未可知呢。」
这也是我给伯母出的主意。
与其在京城忍受流言蜚语,不若去蜀地与堂姐团聚。
听闻堂姐已经有孕,正需要亲人陪在身边。
伯父拼命摇头,怎么也不愿相信。
他跑去寻找祖父,希望祖父能进宫,帮他带回自己的妻子。
找了半晌,才在祖母的院子里,找到了酩酊大醉的祖父。
那个曾经威严的一家之主,此刻蜷缩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
伯父晃动着他的双肩,想让他清醒。
「父亲,她走了!她不要我了!」
迷迷糊糊的祖父抬起酒壶又灌了一口酒,声音含糊不清。
「是啊,她走了,不要我了……她走了。」
祖父打了个酒嗝,喷了伯父一脸,「都四十年了,我以为她无处可去……」
伯父又跑去找堂姐。
他知道,唯一的女儿一定能让妻子回心转意。
可他敲了许久的门,却只有一个耳背的老仆出来应声。
这些日子,伯父忙着张罗纳妾、忙着宴请同僚、忙着向皇帝表忠心……
如今才知道,女儿已经随女婿外放。
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国公府。
正碰见月姨娘收拾了包袱,拉着儿子,偷偷摸摸往角门走去。
19
伯父暴打月姨娘的哭嚎声还未散尽,母亲便带着父亲踏进了我的院子。
父亲摆出大家长的姿态,命令我将祖母的东西全部交出来。
「你将来是要嫁入郡王府的,三十六台嫁妆已是体面,余下的,该用来打点你兄长的仕途。」
见我冷笑,他猛然抬手,却在半空硬生生顿住,忍得额角青筋暴起。
「莫要学你祖母和伯母那般不识好歹,因为一个妾室就闹得家宅不宁。好好学学你母亲,贤良淑德,才是当家主母的典范!」
母亲顺势挨着我坐下,软着声音劝我:
「国公府是你的倚仗,你兄长前程好了,你在郡王府才有底气,连长公主也会高看你几分。」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威逼,一个利诱。
无非是想榨干祖母留给我的东西。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我一文都不会留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