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并非因为他,而是为了那个在无数个孤独黑夜里,抱着这个木人给自己打气的傻姑娘。
“如今想来,真是愚蠢至极。”
我松开手,任由那个李逸尘给的木人从掌心滑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断成两截。
“李公子,这廉价的木人,碎了。”
“我那廉价的四年,也回不来了。就当……”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这句彻底决裂的话。
“就当是我瞎了眼,错付了真心,喂了白眼狼。”
“为什么?”
李逸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红了他那身淡蓝色的长衫。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瘫倒在地。
他眼中所有的傲慢与愤怒都消失殆尽,声音变得干涩而又难听:
“苏阿瑶,你怎么能舍弃我?”
不知不觉间,细雨悄然飘落。
身后,传来李逸尘痛苦的咳嗽声,以及周围百姓鄙夷的议论声。
但那些声音,都在渐渐离我远去。
市集上那一幕过后,李逸尘便一病不起。
那口当众吐出的心头血,仿佛抽走了他所有的生气。
林宇轩用他的全部身家,为我筹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成婚那天,他身着我亲手缝制的淡紫色新衣,郑重地将那个我最珍视的木人,放进了我的喜盒。
他说,这便是我们的家。
爹爹果然没有算错,我终于等到了属于我的贵人。
那五两银子,一两米,二两肉,让我填饱了肚子。
而剩下的二两,最终为我的夫君,缝制成了一件最合身的衣裳。【林宇轩番外】
在遇到阿瑶之前,我以为我的人生,早在两年前那片战火纷飞的西疆战场上就已经结束了。
我侥幸活了下来,却永远失去了右腿的知觉。
从众人敬仰的将军,沦为一个依靠拐杖才能勉强行走的废人。
皇上念我有功,给了我一个宫廷侍卫统领的闲职,还有这座宅子,让我安度余生。
我变得沉默寡言,脾气也越发暴躁,宅子里的下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没人能忍受我这反复无常的性子。
最后,只剩下陈风这个从小就跟着我的侍从。
他说,主子,要不找个手脚勤快的洗衣娘吧,至少咱爷俩的衣服能干净点。
张嬷嬷托人给我带信,说在益州有个无家可归的姑娘,叫苏阿瑶,让我多多关照。
我本不想去接她。
但信里提到,她被高中进士的未婚夫抛弃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同情。
我在渡口等了四天。
江风呼啸,吹得我那条残腿钻心地疼,心里的烦躁也与日俱增。
一个纤瘦的身影从船上走下,背着一个补丁摞补丁的花布包袱。
她就是苏阿瑶。
比我想象中还要瘦弱,脸色蜡黄,唯有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她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怨天尤人。
我下意识地把残腿往身后藏了藏,生怕她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模样。
可她却在我最窘迫的时候,弯下身子,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对我说:“你这腿,我能治好。”
她的眼神太过澄澈,让我无法拒绝。
治疗腿伤的过程,对我来说如同炼狱。
药汤的热气蒸腾,银针深深刺入肌肤,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比战场上的刀伤还要难忍。
我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这是我作为军人最后的尊严。
但她却看穿了我的逞强。
每当疼得我汗如雨下时,她总会递来一碗蜜水,轻声细语地哄我:
“军爷很疼吧?喝点甜的,就不觉得苦啦。”
那天,当我试着扔掉拐杖,独自站起来的时候。
陈风激动得又哭又笑,而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眶红红的,脸上却洋溢着比我还要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