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榜那天,婆婆给我五两银子。让我一两去买米,二两去割肉,剩下那二两,就拿去给相公扯块布,做件新衣裳。
我千辛万苦一路揣着这些东西,满心欢喜地往家赶。
等我好不容易到了家,却发现李家早已人去屋空。
门口的大树下,站着一个笑眯眯的老妇人。
她看着我,慢悠悠地说:
“李二公子考中了,要当大官,以后啊,不会再回来喽!”
我一下子涨红了脸。
我守着李逸尘参加科考,整整四年。
周围街坊邻居都知道,我就是个傻姑娘。
好心的老妇人想了个主意,对我说:
“京城那边有个独自居住的军爷,你现在也没地儿可去,要不就去给他当个洗衣女工吧!”
……
我往京城走,走了大概三里路,实在累得不行了。
老妇人就给我端来一碗水,让我歇歇脚。
她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脸,脸上带着笑,说道:
“姑娘啊,你这面相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那个军爷呢,和我挺熟的。前些年在战场上,他腿受了伤,平常生活多有不便,所以才托我给他找个靠得住的洗衣女工。”
说着,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表情,似乎有话想说,却又犹豫着,最后还是缓缓说道:
“伺候人可不是个轻松活儿,要不是看你实在没地儿去,我真不忍心说这话,怕耽误你的福分。”
我心里明白,这位邻居老妇人虽然穿得普普通通,但心地特别好。
我爹以前是在集市口靠给人算卦为生的道士。
很久以前,就我们爷俩相依为命。
我也听我爹说过类似的话:
“我的阿瑶啊,有一双世上最干净的眼睛,以后肯定会有贵人帮忙,有享不完的福哩!”
可是自从我爹去世后,我就到李家当了四年不见天日的童养媳。
当初人婆子说我又干又瘦,一看就是能吃苦的丫头,李家就花了一钱银子把我买了下来。
就为了这一钱银子,我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又是下地干活,又是洗衣做饭的。
李家那间又矮又破的南屋,屋里常年见不到阳光,可就这么个地儿,容下了我。
我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
有时候饿得眼皮都抬不起来,还是王嬷嬷偷偷塞给我一个干巴巴的馒头。
“傻阿瑶啊,那李家二公子是个有学问的人,你陪着他苦熬科举,照顾他的生活,这事儿本身没错。”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他做了官,有了身份地位,家里还能有你容身的地儿吗?”
其实我心里想过这些的,我知道嬷嬷是为我好。
毕竟我刚进李家那天,婆婆就嫌弃我,她喜欢白白胖胖、看着就好生养的女子。
她对着我大发雷霆,不仅扇了我一巴掌,还嚷嚷着要去找人婆子算账。
还好李逸尘对我还不错,他拦住了气势汹汹的婆婆,还把南屋的一间柴房指给我住。
那时候,他靠着窗户坐着,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专心地看着手里的书。
在我眼里,他就跟天上的仙人似的,门口的吵闹声一点儿都影响不了他。
我端着一杯清茶,轻轻敲了敲门。
李逸尘听到声音,微微转过头,对我礼貌又疏离的笑了笑,说:“往后啊,就麻烦小苏姑娘了。”
“等我李逸尘金榜题名的时候,一定……
一定会娶小苏姑娘为妻。”
风一吹,房檐上的布帘猎猎作响,木门也被吹得砰砰直响。
只是后来啊,那些话好像都被风给吹跑了。
不过好歹还剩下这一句
“麻烦了”,我就靠着这句话,尽心尽力地把家里的事儿都做好,就当给自己找个能养活自己的活儿。
想到这儿,我心里好像没那么难过了,回过神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妇人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
“傻丫头,京城离这儿可有两百多里地呢,你要是去了,再想回来可就难喽。”
“要是你还有想见的人,放不下的事儿,到时候再找人,可就找不着了。”
我爹都没了,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我闷声安慰她:“没事儿的嬷嬷,阿瑶在这儿早就没亲人了。”
喝完水,我打开一路上都紧紧系着的花布包,拿出进城前花一两银子买好的米,悄悄地放在她家门口,笑着跟她摆摆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