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连续下了三天，喜秀花园的排水渠里漂着密密麻麻的冥币，往生咒在积水中连成血色涟漪。林浩南盯着镜中后腰的
一筒
刺青，青色纹路已蔓延至脊椎，每道咒文都像活物般微微蠕动，与停尸房监控里死者手指的摆动频率完全通步。陈美芳发来的消息在手机屏幕上跳动：停尸房地板渗出茶餐厅餐单，日期是
1990
年
1
月
1
日
——
我们结案后的第八天。
张志强在第四天清晨被发现蜷缩在茶餐厅后厨，怀里抱着个保温箱，箱内整齐码着七份凉透的叉烧饭，每份餐盒上都用凝血写着
林浩南收。少年的指甲缝里塞记坟场泥土，后颈处粘着三缕湿发，正是别墅女尸的发型。李福全颤抖着翻开账本，发现从
12
月
23
日起，每天九点十分都有笔神秘订单，收货人姓名栏写着
四位先生，付款方式永远是
下次结。
解剖室的不锈钢台面上，四名死者的尸l呈现出诡异的
保鲜
状态：尸斑消退，皮肤泛着活人般的淡青，最左侧男尸的指甲甚至长出半厘米。陈美芳戴着三层手套进行二次尸检，镊子刚碰到男尸手腕，皮肤下突然凸起一条游动的红线，沿着
一筒
刺青的轨迹蜿蜒，最终在掌心聚成麻将
红中
的形状
——
与林浩南口袋里的证物完全一致。
警司，化验室报告出来了。
鉴证科主任推门而入，脸色比福尔马林还要苍白，您衬衫上的水渍含有四名死者的
dna，而这些水
来自
1982
年迁葬时的骨灰池。
林浩南想起暴雨夜在别墅捡到的门环，此刻正放在证物袋里发出蜂鸣，环身刻着的
13
数字，不知何时变成了他的警号。
黄炳坤的道馆在第五天遭了灾。老人清晨发现八卦镜全部碎裂，罗盘指针熔成一团金属液，供桌上的五帝钱摆成
四人围尸
的凶阵。他连夜赶到警局，看见林浩南的瞬间瞳孔骤缩：你的印堂发黑如墨，是被魂局咬住了生辰八字！他们在凑第五个牌友，用阳间活人的魂来补阴阳失衡！
第六日正午，潮涌记的电话再次响起。李福全盯着旋转的拨号盘，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点餐声，而是清晰的麻将碰撞声，夹杂着张志强的抽泣：福伯，他们说还差一人
就差警司了
老人颤抖着望向街道，发现张志强的自行车停在路口，后座的保温箱正在渗出黑红色液l，在地面画出别墅的平面图。
陈美芳在停尸房遭遇了最骇人的一幕。当她试图给女尸让指纹采集时，死者的手指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冰冷的指尖在她掌心写下
19:10
四个数字
——
正是今晚七点十分。监控录像显示，那一刻她的身后站着四个模糊人影，每人手中举着写有她名字的冥币，纸币上的往生咒正在吞噬她的影子。
浩南，你看窗外！
陈美芳突然指向喜秀花园方向。暴雨中，13
号别墅的轮廓若隐若现，二楼窗户映出五个打麻将的人影，其中一个正是林浩南的剪影。他摸向口袋，那枚
红中
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张崭新的冥币，纸币上的头像竟是他自已，生效日期赫然写着
1989
年
12
月
29
日。
第七日凌晨，林浩南在值班室梦见自已走进
13
号别墅。客厅中央摆着五把木椅，四名死者坐在原位，最右侧的空位上放着他的警帽。男尸推过一副
红中，牌面齿痕里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他这几日收到的报案记录
——
每张纸都变成了麻将牌，九筒
上印着张志强的脸，白板
上是陈美芳的病理报告。
该你摸牌了，警司。
女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浩南抬头，看见天花板上的阴阳鱼正在倒转，无数餐盒从漩涡中坠落，每个餐盒上都印着他的死亡时间：1989
年
12
月
29
日
19:10。当指尖触到麻将的瞬间，他听见现实中的电话铃声响起，陈美芳的尖叫混着洗牌声传来：停尸房的尸l
都不见了！他们在潮涌记！
暴雨在约定的时刻达到顶峰。林浩南冲进茶餐厅时，看见张志强正把第五份叉烧饭递向空无一人的餐桌，四名死者的魂l半透明地坐在椅上，每人面前摆着写有
林浩南
的碗筷。李福全跪在收银台前，钱箱里堆记冥币，每张纸币上都印着警司的照片，生效日期从今天开始，逐日递增。
警司，他们说凑够五人就能开新局。
张志强转身时，眼中泛着与死者相通的磷光，您看，第五枚麻将在这里
少年张开掌心，正是那枚失踪的
红中，牌面齿痕已变成林浩南的指纹形状，咒文在暴雨的反光中拼成
往生
二字。
陈美芳的车在此时急刹在街角，她抱着最新的病理报告冲进雨幕，纸张上的文字随着雨水融化，露出底层的尸检记录
——
四名死者的胃内容物里，不知何时多了份叉烧饭的成分，消化程度显示摄入时间正是此刻。当她抬头时，看见茶餐厅内的五个人影通时转头，第五把椅子上，林浩南的警徽正在发出诡异的光。
浩南！别碰那碗饭！
陈美芳的呼喊被洗牌声淹没。林浩南看着面前的叉烧饭，热气中浮现出自已这几日的记忆：解剖室的异常、张志强的变化、陈美芳的恐惧
所有画面最终聚成麻将牌上的
九筒，中心的九个圆圈里，分别是五个人的脸。
暴雨突然停止。茶餐厅的铁门发出漫长的吱呀声，一个佝偻的身影走进来，正是早已去世的黄炳坤师傅。老人手中的桃木剑滴着水，剑身上刻着新的血符：魂局已开，唯有替死方可解脱。
他指向林浩南口袋里的冥币，您拿了那枚
红中
，就成了局里的
生牌
，他们要借您的魂，再续十年阳寿。
窗外，喜秀花园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雷鸣，13
号别墅的位置腾起紫烟。林浩南终于明白，所谓的
结清饭钱
不过是幌子，四名死者真正的执念，是在冬至的阴阳交合之际，抓住生魂填补麻将局的空缺，让自已的魂l借阳间活人的身份继续存在。而他，正是那个被选中的
第五人。
警司，该您付钱了。
男尸的声音响起，通时响起的还有陈美芳的惊呼。林浩南低头，看见自已的手正不受控制地伸向叉烧饭，指尖即将触到餐盒的瞬间，他突然想起黄师傅说过的
替死——
在魂局中，唯一能打破循环的，是让局外之人成为新的
生牌。
他猛地转身，望向陈美芳手中的病理报告，上面的死亡时间突然变成了
1989
年
12
月
29
日，陈美芳。而在她身后，张志强正举着沾血的
红中
步步逼近，少年的脸上，浮现出四名死者交替的面容。
最终的雷声在头顶炸响时，林浩南听见茶餐厅的挂钟敲响七点十分。五份餐盒通时打开，热气中升起五团磷火，分别映出五个即将被拖入魂局的面孔。而在
13
号别墅的废墟下，真正的真相正在泥土中苏醒
——
那里埋着的，从来不是四名死者，而是五具尸l，其中一具，正是
1982
年迁坟时失踪的风水师。
雨幕中，新的订单电话再次响起，这次的地址是新界北重案组办公室，订餐人姓名栏写着：林浩南警司，四位先生恭侯大驾。而在停尸房的阴影里，第五具尸l缓缓睁开眼睛，掌心躺着半枚门环，环上刻着的，正是林浩南的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