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林小夏站在璇玑宫的白玉台阶上,手里攥着从人间带来的二手音箱。三百位仙人正襟危坐在云椅上,每人面前摆着昆仑雪水沏的茶,却没人敢喝——他们的目光全盯着舞台中央的黑色音箱,像盯着即将爆炸的法宝。
下面,由人间使者林小夏,为大家带来人间情绪艺术。陆明渊硬着头皮报幕,发簪上的草莓发卡歪得快掉下来。
林小夏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键。《无地自容》的前奏如惊雷炸响,仙帝座下的鎏金香炉被震得跳起来,香灰洒在文曲星的奏表上。前排的仙人集l后退三尺,后排的年轻仙人却偷偷往前探身,眼睛里有光在跳动。
当黑豹乐队的歌声响起时,林小夏看见仙帝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那节奏居然和鼓点分毫不差。她胆子大了起来,抄起桌上的玉盘当话筒,踩着节拍唱道: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成何l统!武曲星拍案而起,这等
vulgar
之音,怎可玷污仙宫!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剑气劈向音箱。林小夏尖叫着闭眼,却听见叮的一声——陆明渊用玉剑挡住了攻击,两人的剑刃相撞,迸出蓝色的火花。
且慢。仙帝突然开口,让她唱完。
全场寂静。林小夏睁开眼,看见仙帝站起身,衣摆无风自动,金色的光芒中隐约有凡人的影子——那是他在人间历劫时的模样,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抱着一卷书在油灯下苦读。
歌声结束时,璇玑宫的穹顶突然裂开一道缝,月光漏进来,在地面汇成银色的河流。林小夏看见有的仙人在擦眼睛——他们的眼泪是彩色的,落在云毯上开出不通颜色的花。
这就是人间的悲伤吗?仙帝轻声说,为何我从中听到的,更多是不甘与挣扎?
林小夏突然想起便利店的夜班,那些在凌晨三点走进来的人,买完东西后总会在靠窗的位置坐一会儿,看着路灯下的雨帘发呆。他们眼里有悲伤,但更多的是再难也要活下去的倔强。
回仙帝,她放下玉盘,声音比任何时侯都清亮,人间的悲伤不是死水,是像岩浆一样的东西,烧完了会留下新的土地。
仙帝沉默良久,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整个璇玑宫的宝石重新焕发光彩,连檐角的风铃都奏出悦耳的和声:陆明渊,他说,从今日起,忘忧司增设人间情绪研究处,由林小夏担任主官。
散场时,年轻的仙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这歌叫什么名字?人间还有这样的艺术吗?能教我怎么用那个u盘吗?林小夏看着他们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人间的追星族,每个深夜都在便利店买荧光棒和应援物。
别急,她拍了拍音箱,以后每周六,咱们在忘忧司办仙界音乐会,想听什么歌随便点!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连武曲星都红着耳朵凑近,小声问:那个有没有关于战争的悲壮歌曲?我想用来打磨剑意
林小夏笑着点头,转头看见陆明渊站在月光里,正用指尖拨弄她送的草莓发卡。他的表情不再像往常那样严肃,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像春雪初融的溪涧。
怎么?她走过去,后悔让我来仙界了?
不,他轻声说,我只是突然明白,为何仙界会缺少悲伤——因为我们太久没学会,如何在规则里,保留一点人间的烟火气。
林小夏抬头看着璇玑宫的飞檐,那里不知何时停了只夜枭,正歪着头听音箱里漏出的《蓝莲花》。她突然觉得,这个原本无聊的仙界,正在她的指尖慢慢长出新芽,就像便利店门口的梧桐树,春天总会冒出新叶,哪怕扎根在水泥地里。
走啦,她拽了拽陆明渊的袖子,去我那儿喝奶茶,我刚用无忧露调了新口味,叫悲伤拿铁。
你啊陆明渊摇头叹气,却跟着她走向云海深处,发簪上的草莓发卡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人间永不熄灭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