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道士,你嘟嘟囔囔说啥呢?”人群中,魏晓阳大声吼道吼道,神情中透露着几分不耐烦。
江辞站在门后,神色淡然:“魏晓阳,你休要逼我,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魏骁阳眉头一皱,话锋一转:“你不走?那我便动手把你带走!”
江辞面色一冷,刚准备回话,几名护卫已上前,强行向她抓去,没等她挣扎,便将她带出了山门。
江辞被护卫紧紧押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苦笑:“我江辞何曾答应?强行逼婚,又如何有理?”
护卫厉声喝斥,江辞再无反抗之力,只得随他们下山。清虚子只是摇头叹气。
江辞步履沉重,回望破败的道观,心中百感交集,知这趟逼婚风波才刚刚开始,逃不开命运的羁绊。
不远处,几道人影从林间缓缓而出,身着异服,神色凝重,缓缓朝着这边走来。
清风观前,一道冷哼打断了清虚子的絮叨。他抬头,只见魏骁阳人已带人下山,尘土未散,风声未止,倒是门前又立了个少年,锦衣玉带,身边还随着一个面色沉静的异族男子。
“观主可在?”那少年轻摇折扇,语气不紧不慢。
清虚子眯着眼打量来人,袖中悄然掐了一指,心头一震:这少年身上气息驳杂,命格之中隐有杀劫,且不止一条人命加身。
“清风观主便是我。”他踏出门槛,笑得老实巴交,“不知公子上山,有何见教?”
少年瞥了他一眼:“听说你这儿有神鸡,能辟邪驱魔,通灵晓事?”
“咳,那不过是山中传说。”清虚子干笑一声,“乡野愚民,信口胡说。”
“哦?”少年眼神微眯,手一扬,随从便从背后扔出一物,扑通一声落在青石地上。
清虚子低头一看,差点没心痛得蹦起来。
“黄三娘!”狗剩惊叫着扑上前,抱起那记身鸡毛凌乱的可怜物事,“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黄三娘“咯咯”几声,虚弱地在他怀里挣扎,一副魂儿都飞了半截的模样。
“原来你这神鸡,不但能护山避邪,还会迷路。”少年轻笑,步步逼近,“我偶然得之,觉得有趣,便登门一叙。”
“你是谁?”清虚子瞥了那异族人一眼,心头更警惕了几分,“落霞山向来不通王道,你是朝中哪位高人的门下?”
“在下姓赫连。”少年扇子一合,“赫连无咎。”
清虚子眉头一跳:“是那赫连家?”
“清风观虽偏居一隅,消息倒灵通。”赫连无咎微微一笑,却不言明。
他往殿中瞥了一眼,似乎不见想见的人,语气忽而转冷:“郡主呢?”
“下山了。”清虚子答得平淡。
“你可知她是朝廷重犯之女?”赫连无咎眸中浮出一丝厉意,“你这道观藏她多日,莫非不怕落得个窝藏之罪?”
清虚子却不恼,反倒笑了:“江辞姑娘避祸上山,不过借宿几日。我这破观连柴都烧不起,如何收得起贵人?她既走了,自有别处安排。”
赫连无咎盯着他,半晌,笑了:“你倒是滑头。”
他转身欲走,又顿住脚步:“我不信她真愿意下山投命,我还会再来。”
他一挥手,随从扛起虚弱的黄三娘,竟当着清虚子的面走了。
“诶!你带我鸡干嘛!”狗剩气得跳脚,“那是咱观的镇山之宝!”
“我这人喜好怪异,爱吃野味。”赫连无咎头也不回,“你若真想要,三日后来洛州城找我。”
马蹄扬尘而去,只留记地鸡毛。
“混账!这赫连家不是在西北戍边吗?怎么突然跑到我们这来了?”
清虚子关上门,转身就踢了一脚门槛,“还抢鸡!连本带利地抢!”
“师父,你还笑嘻嘻地接待他!”狗剩憋红了脸,“黄三娘这回怕是真的要命丧敌手了!”
“哭什么?他要吃鸡就吃鸡去,他那种人,早晚得吐出来。”清虚子翻着书卷,眉头紧锁,“关键是江辞……那姑娘,唉。”
“我们不去救她?”
“你救得动?你拿鸡骨头敲人家脑袋吗?”
“……”狗剩哑口无言。
清虚子望着殿中空空荡荡的蒲团,轻叹一声:“她这人是倔,山下那些人又都是馋她那点身份残影。咱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保都难,还去掺和那滩浑水?”
狗剩咕哝一句:“可陆北辰还在这儿,她走了……师父你不是说她挺适合教小孩子吗?”
“再适合也不是咱家人。”清虚子将书卷一收,背手踱进了偏殿。
“狗剩,把陆北辰抱进来。”
“啊?干嘛?”
“今儿起老夫亲自教他识字、画符、扫茅厕、烧火煮饭、讨饭画饼,样样都得学。以后咱观靠谁香火不断?就靠这小子。”
“……你不是说他三岁还不太会用筷子吗?”
“学!三岁不学,六岁就废!”
狗剩将陆北辰抱进来,孩子正迷迷糊糊地打盹,被一拍屁股顿时清醒,揉着眼懵懂地“啊?”了一声。
“你听着。”清虚子一本正经,“你江姐姐走了。咱们现在是孤儿寡母……”
“我们不是母子啊师父!”
“闭嘴!听我说——从今往后,你要立志让个能挑水砍柴写符画咒的有志之童,明白吗?”
陆北辰眨了眨眼:“我能吃鸡吗?”
“……那得看你师兄的本事了。”清虚子斜眼瞥狗剩。
狗剩默默垂头:“我今晚去村口摆摊,卖鸡毛画扇子。”
那晚,落霞山寒风大起。
清虚子坐在廊下饮酒,风卷着残灯,映得他面色苍黄。他望着那残破不堪的观门,自言自语:
“魏骁阳走了,赫连无咎来了,江辞也被带走了……山下那些人怕是已经嗅到了血的味道。”
他低头望向膝头的小道袍。
他只是咯咯笑着,握着清虚子的手,说:“师父,明天你教我画那个‘大’字好不好?”
清虚子怔了一下,半晌笑了:“好,画个‘大’字。咱们都得顶天立地。”
山风吹拂,夜色无边。
落霞山中的道观,灯火尚存。
可这一夜之后,风云开始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