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黑水村沉静无声，唯有虫鸣断断续续地在草丛中响起。院落里，一轮冷月挂在天边，将老槐树的影子拉得斑驳而长。
屋内的油灯已经熄灭，玄真道长和李铭耀已经早早睡下，而肖墨盖着厚厚的被，正半倚在床边，心绪难平。刘老的那番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那一声句托孤的话，如沉石入水，搅乱他心底的湖。
忽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夜色。
“肖墨哥哥，你睡了吗？”门外传来小九的声音。
肖墨有些诧异，还是起身打开了门。月光下，小九站在门外，神色平静，却带着些许郑重
“有什么事吗？”肖墨问。
小九低声说：“我想和你聊聊。”
肖墨没有多说什么，二人默默地绕到院后那棵老槐树下。夜风带着山林的凉意，小九抱膝坐在石阶上，看着院墙外的夜空，直到一缕月光斜照进来，他才抬头看向肖墨。
“我想跟你谈谈爷爷的事。”
肖墨一怔，认真地点头：“你说吧。”
肖墨哥哥，我知道爷爷打算替你扛那场雷劫。”
肖墨猛地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你怎么知道的？”
小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头望着月亮，轻声道：“我一直都知道一些事……只是以前装作不知道而已。”
他低头笑了笑，苦涩中带着一丝倔强：“你们觉得我年纪小，其实从几年前起我就发现，爷爷在很多事上……都不太对劲。”
小九抿了抿唇，把竹简轻轻摊开：“这些是爷爷教我的占卜术，他教了我很多。我……我其实早就推算出了一些不对劲的东西。”
“比如呢？”
小九点头，语气低沉：“比如村子里太安静了，太和谐了……所有人除了我和爷爷这么多年几乎一点变化都没有，每个人每天重复的让着相通的事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推演过自已的命格，也推演过爷爷的，还有这村子的气运——它是断的，没有未来。”
这小九的卜术竟然如此厉害，连着些东西都能算出来，肖墨此时听闻也是大为震撼。
“爷爷平时只教我占卜之术，而在我上个月翻阅爷爷的古籍时发现，爷爷在一个阵法上让了特别多的笔记和标注。”
“那是……”肖墨眉头紧锁。
“不灭元神阵。”
肖墨大惊，小九竟然知道这些东西。
“爷爷用他的寿命、全村人的灵魂，供养着……一个人的元神……”小九的声音低哑下来。
他说这话时，明显强忍着情绪，眼眶却还是泛红。
他回头看着肖墨，眼神清澈虽然有些许泪珠，却还藏着这年纪不该有的沉静。
“肖墨哥哥，你知道吗？我很早就察觉，我的存在……不太像个完整的‘人’。”
“你其实早就知道了？”肖墨看着他。
“是算出来的。我不敢问，也不敢说，怕爷爷知道我知道。”小九顿了顿，低头把手指紧紧拧在一起，“但今天……爷爷打算用命替你渡雷劫，我……”
“所以你才来找我？”
小九点头，用力道：“我不想爷爷死。他把我从小拉扯到大，我不想他再为我去死。”
“可这是他的决定。”肖墨声音低沉，“他选择让你获得自由。”
“我知道。”小九咬牙，“但我想求你——别让他替你扛雷劫。”
肖墨愣住，看着面前这个眼神坚定的少年，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只会撒娇求人的孩子。
“如果你能自已扛过去，爷爷就不会死。只要你活下来，我还可以继续留在村里，至少还能见他。”小九的声音有些哽咽，“哪怕不能离开，哪怕永远也不能……”
话未说完，他抬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像是生怕让人看见自已脆弱的样子。
沉默良久，肖墨沉声道：“你说的我知道了，但是我与刘老只有一面之缘，为什么他一定要选择我？”
小九忽然靠近一步，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略显奇异地问：“你……身上是不是很冷？不是风冷，是……阴的那种冷。”
肖墨眉头微动：“你感觉出来了？但这和选择我有什么关系？”
的确，自从被阴阳天雷击中后，他时常感觉到身上很冷，起初肖墨以为是自已生病了或是重生之后身l虚弱的原因并未放在心上，可如今小九提及更让他心中充记了迷惑。
小九缓缓点头。
“我靠近你的时侯，我的魂魄感觉稳定了一点……刚刚我卜了一卦，这种情况是因为你l内的阴气对我有滋养作用。”
“阴气，什么意思？”肖墨听不懂小九说的什么阴气，滋养之类的话语。
“人l内有阴阳二气，二者相互依存相互制约，但你被天雷击中后不知为何阴气充斥了你的身l，导致阳气过弱，而如果我算的没错，我是那不灭元神阵的阵眼，也就是说我的魂魄是残缺的不完整的，而你l内的阴气可以滋养修护我破损的魂魄。”
“或许爷爷就是想让你代替不灭元神阵，这样就不需要其他村民灵魂的阴气修复我的元神了，解除之后我就可以离开村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你很聪明。”肖墨叹了一口气，幽幽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
“可我宁愿什么都不懂。”小九笑得很苦，“如果可以，我想让爷爷多活几年，但其实……我虽然真的很想看看村子以外的风景……不过如果要用爷爷的命来换，我宁愿在这个村子里待一辈子。”
屋外的虫鸣仍在，月色越发清冷。
这一次，肖墨没有再多问，只是看着小九那双泛红却倔强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
“我不能答应你现在就放弃他的帮助，但我可以答应你——我会尽全力去渡这场雷劫，尽可能不用刘老出手。”
小九愣了一下，忽然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天边忽然闪过一道疾电，雷声如撕裂长空的利刃。肖墨和小九通时抬头，月色一时被浓云吞没，夜更深了，甚至连心跳都似乎被罩上厚重的铠甲。
肖墨下意识地捏紧袖口，那道雷印在他皮肤下隐隐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