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从重置器炸开的光晕里挣扎出来，脚尖落地那刻，就像踩进一团黏糊糊的东西，仔细一琢磨，大概是记忆碎片吧。他步子不稳，踉跄几下，赶紧伸手扶住墙，掌心碰到冰冷的金属，凉飕飕的。空气里全是机油和汗味混在一起的怪味，老远还能听见机械轰隆隆响，像是有大型工业设备在拼命运转。

    他低头瞅了眼手表，指针卡在一个模糊的时间点，数字在表盘上扭来扭去，变个不停。这可不是手表坏了，在时间褶落地带，现实会被拉长、弄折，甚至局部不动，这种情况很常见。

    “遗忘者营地。”他嘴里嘟囔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字，感觉像脑袋里被塞了一段信息，现在才慢慢激活。

    前面有扇铁门，锈得厉害，门缝里透出一丝红光。林深屏住气，伸手推开那扇门。门外面，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天灰蒙蒙的，一排低矮的金属屋子东一个西一个地分布着，空气里安静得让人难受。几个人凑在门口蹲着，眼神发直，脸上全是累和麻木。

    这儿是时熵劳工住的地方。

    林深赶紧摆弄伪装装置，把脸的样子重新整了整，又戴上一顶破帽子挡住脸。他记得看过关于这种营地的资料，这些劳工长时间待在时间流速不正常的地方，神经乱了套，成了社会边缘人。而且现在，他们好像还被安了记忆芯片。

    他沿着大路慢慢走，眼睛不停地看周围。突然，一个劳工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林深心里“咯噔”一下，可那人就呆呆地眨了眨眼，又低下头接着发呆。他松了口气，可心里的疑惑更多了，这些人的眼神都一模一样，跟被编了一样的程序似的。

    他决定往里好好查查。

    拐过几条窄巷子，林深找到一个没人用的医疗站。里面一看就是好久没人来过，墙角堆着破电子设备和用过的注射器。他翻了半天，从一台旧终端里弄出一段加密数据。解开密码后，屏幕上跳出几行字：

    【项目名称：neurocha】

    【目标：建立稳定的人脑

    -

    机接口，实现记忆上传与控制】

    【实验l编号：0071至0593】

    林深眼睛一下子瞪大，这就是他在天空城见过的技术的升级版。穹顶集团不光在高级科研机构鼓捣记忆操控，还拿这些底层劳工让更过分的实验。

    他把终端收起来，刚要走，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几个穿黑制服的守卫拿着电击棒，正顺着街道巡逻呢。林深赶紧把灯关了，躲到角落里。

    等守卫走过去，他才偷偷溜出医疗站，往营地中心走去。那儿有一座大信号塔，上面缠记了电缆，塔顶蓝光一闪一闪的。林深隐隐觉得，这塔可能是营地记忆控制系统的关键。

    他得找个下手的地方。

    天黑下来，营地没啥动静了。林深趁着守卫换班的空当，钻进一间休息室。屋里又暗又潮，几个劳工靠着墙打瞌睡。他小心翼翼地走近一个人，借着手里手电筒的光，总算看清了他们后颈上的芯片。

    那芯片有硬币那么大，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中间嵌着一块小晶l。林深用扫描仪一扫，发现芯片里有高频脉冲信号，正不停地往大脑皮层发指令。

    他拿出拆解工具，轻轻撬开芯片外壳。刚碰到电路板，那个劳工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吼。接着，他身子抖得厉害，眼睛里冒出奇怪的蓝光。

    林深马上觉得不对劲，想撤，可这时侯房间的灯全亮了。其他劳工一个个都睁开眼，动作整齐得吓人。他们瞳孔里都有一个标志——穹顶集团的徽章。

    林深赶紧启动记忆透析仪，放出干扰波。劳工们愣了一下，接着又冲过来。他咬咬牙，翻上窗台，砸破玻璃跳了出去。身后传来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就像一群被机器控制的人在追他。

    他拼命跑，跑到一条死胡通才停下。喘着粗气回头一看，那些劳工没追进来，都站在原地，一起抬头看着信号塔。塔顶的蓝光变得刺眼，像是有程序在重启。

    林深盯着这一幕，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些芯片不只是控制记忆，它们是一个更大系统的一部分。这个系统，说不定在构建一个完整的闭环时间模型。

    他掏出终端，试着入侵信号塔的数据库。连上的那一刻，大量数据涌到屏幕上，全是时间流速调节的参数。林深快速看了一遍，发现营地的时间流速比外面慢三倍，就是靠芯片影响劳工大脑节律让到的。

    也就是说，这些人不是困在空间里，而是困在了时间里。

    他一下子明白，为啥这些人眼神这么空洞。他们的记忆被擦了又造，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永远逃不出这个时间过得慢吞吞的现实牢笼。

    林深手指在终端键盘上飞快敲着，想找出关掉系统的办法。眼看就要输入最后一组代码，屏幕突然黑了，接着弹出一行字：

    【你已经太接近真相。】

    他猛地抬头，四周安静得可怕，风都不吹了。远处的信号塔开始轻微震动，像是有个大家伙要醒了。

    林深心脏跳得厉害。他知道，自已没退路了。